“如此我便放心了。”柳掌門長籲一口氣,轉而問起了另一個件事,摸摸臉頰,寶刀未老的面容上劃過一絲赧然,“孩子,你與玄音派首徒之間——”
謝宴漲紅了臉:“……”
哇塞柳伯父,你可是長輩啊,這麼八卦這麼為老不尊真的好嗎?
太年輕的謝宴根本不知道,有道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天都雲海的八卦是祖傳的。
“是這樣的——”柳掌門斟酌下詞句,欲言又止,“燎兒在天都雲海開了盤新賭局,是關於你們的,老夫正在猶豫……”
“壓!必須壓!記得跟孤燈反著來!”柳孤燈竟然真的開了盤賭他和簡素虞結局如何,原先謝宴還一直以為這家夥開玩笑的啊,現下羞憤相加到想當場去世。
放著柳孤燈躺在祠堂裡安安靜靜不鬧騰多好,就不應該救他!謝宴悔得捶胸頓足。
午後,謝宴打算去找柳孤燈算總賬的時候,不慎迷了路。
天都雲海依山而建,各個莊子之間的懸空吊橋四通八達,欄杆外是一望無際的天空,好像從每個角度望去都沒什麼不一樣,於是謝宴走著走著就找不著北了。
他正急得跺腳的時候,卻聽到下頭傳來一聲熟悉的罵聲。
“哪個不長眼的閑得發慌在上面抖灰?”
謝宴探出頭,正巧與下層吊橋上探出頭的柳如眉打了個照面。
你看,果然冤家路窄。
好男不跟女鬥。謝宴從來對於姑娘家都是敬愛有加的,比如鳶折紙,比如嵐月時,但是像柳如眉這般,除了人是女的,整個一實打實地猛漢作風好嗎?本來對這樣活得自由恣意的女孩子,謝宴是心服口服的。但是這位神算把“風流多情種、桃花遍地開”幾個字牢牢地寫在謝宴臉上,還使得自家師兄放在了心上,這就不一樣了。
“你再抽搐,信不信我上來揍你?”
“我這不是為了引起你注意嗎?”謝宴靠在欄杆上,幾縷發絲被微風吹得在脖子上飄動著,他沖著下頭喊道,“日行一蔔。你幫我算算,我師兄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唄。”
天都雲海有規矩,日行一蔔,身為“蔔運算元”的柳如眉在對方每日首次要求蔔算推演的時候,是不能拒絕的。於是她壓下心裡不悅,從乾坤袋裡掏出的自己以靈草溫養多年的算籌:“真是的,想知道自己去問不就好了……現在你人在上面怎麼選——話說燎師兄新開的那個盤,我該壓你嗎?”
忽然天降奇火,她的寶貝算籌上“呼啦”一聲著起火來,連帶著整張豔麗的臉都被燻得灰撲撲的。
謝宴看得哈哈大笑,立刻佈下一個簡易陣法把自己傳送走,調侃道:“跟你燎師兄反著來,準贏!”
身後傳來柳如眉劃破天際的慘叫聲:“啊啊啊啊啊啊謝宴!我要殺了你!!!!”
落地的時候,謝宴還止不住笑意。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他才指尖一動,慢慢收回自己幻火。他心裡有數,這火只不過是嚇嚇柳如眉,並不會真的燒掉什麼東西。
謝宴環顧四周,園林環翠,幽雅卻陌生,不像是自己住的客房。不知道被傳送到哪裡來了,看來自己的陣法造詣還是有限啊,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院子裡依稀傳來交談聲,謝宴好奇地迎了上去。
“大哥,我始終難以置信新酒他就這麼——”是柳鳴鴻的聲音。
柳孤燈截住了他的話,語重心長:“鳴鴻,你要記住,任何人都會離開。”
“大哥也會離開?!”柳鳴鴻驚慌起來,“大哥要是出了什麼事情,父親怎麼辦?我怎麼辦?天都雲海怎麼辦?”
“父親年紀大了,總有油盡燈枯的一天,我自然也一樣。就連清靜山入口那棵寫著‘天都雲海’四個大字鎮派松樹,它活了幾千年了,也有枝折葉落的一天。”柳孤燈寵溺地摸了摸弟弟的頭,“我們都不可能陪你一輩子,那時候你能倚靠的就只有你的刀。”
“我不行的。”柳鳴鴻怯怯地反駁,“大哥,我做不到的,我自小一點靈力都沒有——”
“別妄自菲薄!來舉起斷水來,讓大哥看看——對,沒事的。”柳孤燈大著聲音鼓勵道,“你要是覺得自己能力有限,可以慢慢來,不能從一開始就放棄,明白嗎?”
“大哥我——”
“鳴鴻,大哥希望,你以後無論何時,收刀入鞘時都要帶著戰士般的自豪與榮耀,也不枉你名號前報出的‘天都雲海’四個字。”
“嗯。”柳鳴鴻吃力地握著斷水刀,重重點了點頭。
柳孤燈為了自己的二弟,真的是操碎了心。他心境變了不少,而且很可能是他這次遇險所導致,謝宴低聲嘆了一口氣,悄悄離開了。
至於先前叫囂著找柳孤燈算賬的事情,早被他拋到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