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長劍的溫無就佇立在城門口的最高處,衣角被風吹得翻飛獵獵,周身的結局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只是面上神情恍惚。
“他們是瘋了嗎?”柳孤燈喃喃道。
失去意識的群眾們像是受了某種蠱惑般,一個個爬上高大的城牆,徑自從上面跳了下去,撲通撲通濺起一陣又一陣的水花。
蒲新酒也目瞪口呆:“這……下餃子一般地跳河,他們失去意識是要淹死的吧?”
“若溫無對我說的是真話——”溫無那些冷冰冰的話語猶在耳畔,謝宴緩緩開口,“這些人早就死了。”
“怎麼會?”見眼前劃過一個熟悉的背影,柳孤燈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了這種毫無知覺的自殺行為。
行為受阻,走屍劇烈掙紮起來,一聲脆響磕在了城牆上,霎時整個頭血肉模糊,更有幾滴血濺射到了柳孤燈狼狽的深紫色外袍上,他俊朗的臉頰上也沾上不少。柳孤燈用靈力將人困住,難以置通道:“你看他們流的血還是溫熱的,怎麼會是死人?”
前額磕破的走屍一抬起頭,鮮血順著臉頰流淌,模糊了面容,但是大家都認了出來,正是先前客棧裡與他們攀談的店小二。
“要不先想想辦法讓他們停下來?”謝宴望向他們。
簡素虞飛快點了點頭,抬起手,就著城外的護城河,忽然環繞城牆的外邊騰起一片透明的冰牆。
失去意識的走屍們不管這些,他們依舊毫無知覺地簇擁著擠向前。走在前排的人都被後面洶湧而上的人潮壓在了冰牆上,壓得嘴臉和四肢都變了形。
先是有幾聲悽厲的鬼叫撕破長空,似是控訴他們的介入,接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後演變為萬鬼同哭的場面,驚得大家都飛快捂上了耳朵。
“比謝宴吹的笛子還難聽,耳朵要炸了。”柳孤燈抱怨了一句。
謝宴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躺著都能中箭?”
蒲新酒是也是沒法忍受著鬼哭狼嚎,他不耐煩地吼了一句:“吵死了!這些東西能不能閉嘴?!”
瞬息之間,萬籟俱寂。
“……咦?”蒲新酒斂起面上不悅,緩緩放下手,只見全場所有人還有臉帶怯懦的走屍們都彷彿在望著他。
他也奇怪自己是怎麼在不省人事的走屍臉上看出怯懦的,就是感覺好像是那麼回事……
最先回過神的是柳孤燈,他心下一顫,遲疑道:“新酒你怎麼——”
蒲新酒覺得不大對勁,再加上被這麼多人注視著,面上發燙,他擺擺手,弱下聲音:“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彷彿是得到了某種指令般,萬鬼同哭之景再現。
謝宴:“……”
如此鬧騰自然惹來了溫無的注意,只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們的方向。
柳孤燈收起平時的吊兒郎當,面色難看,一直目光灼灼盯著蒲新酒看,盯得後者低下了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比他的臉色還糟糕的是簡素虞,他雖然修為不低,但是維持這麼大面積的冰牆還是頭一回,更妄論失去理智的走屍們一直在不斷地沖擊著。漸漸地,人數最密集的那處上方的冰牆已然現出裂痕,恐怕不多時就要破裂了。
“他們無非想要跳河自殺,若是我們毀掉了護城河,他們失去了目標是否安靜下來?”謝宴望著簡素虞額角落下的冷汗,咬著唇,面露憂色。
“叮——”一把長劍釘在了足前三寸處,警告的意味很明顯,同時響起的還有溫無肅殺的聲音:“我出來看著的原因就是怕你們把事情折騰得更糟糕,你們收手吧——給他們留個全屍。”
猝不及防一口大鍋從天而降,柳孤燈不滿地辯解道:“怎麼是我們要折騰?分明是他們自己要跳河——”說到一半他自己也明白了。
溺死的人能留全屍,若是真的毀掉了護城河,那毫無意識的走屍從高高的城牆上一躍而下,少了水流的緩沖,墜在幹涸的河床上,勢必要摔得粉身碎骨。
“那你說怎麼辦?”謝宴目光如炬地望著矇眼的道長。
謝宴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竟隱隱覺得溫無沒有騙他,關於死城,關於榴火,關於龍的那些話。
“等。”溫無意簡言賅地拋給他一個字,有些悵然地注視著東邊,層層雲霧後面有一絲光亮漏出來,“天亮了,就好了……”
“不用。”沉默許久的簡素虞撤了靈力,一直簇擁著向前的走屍們一個個落入了水中,他恍若未聞,只是轉向身後的某人,“他們聽你的,你讓他們回去吧。”
謝宴也順著他的視線轉過去:“新酒嗎……”似乎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我?”蒲新酒望著周圍眾人,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
溫無神識強大,自然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也贊同地點點頭,聲音被風聲傳了過來:“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