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不信邪地翻上了幾丈高的牆,還是被彈了回來。
謝宴恨恨跺了跺腳,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灰溜溜地回了房間。
太無聊了。簡素虞倒是沒有拿走碎冰,謝宴偶爾也拿出來吹一下,但是他的音感實在是太差了,自己都覺得驚人,也覺得沒必要禍害別人。
其實和關押犯人也沒區別,除了飯菜稍微好那麼一點。謝宴閑閑地想,手上動作不停,這幾天閑下來,他沒事做就坐在書桌側,翹著二郎腿,折紙鶴,洩憤一樣地把屋子裡的所有能看到的紙都折成了紙鶴。別看他一大老爺們,三下兩下,指下一隻栩栩如生的千紙鶴
找了萬裡無雲也無風的晴天,他偷偷抓著幾只千紙鶴,找了個無人的角落,灌注些許靈力,紙鶴們彷彿活了一般,撲閃著翅膀,向宅子的四面八方飛去,不多時就被結界彈了回來,一動不動地在地上挺屍。
密不透風。
這樣下去真的會無聊死。
謝宴臉上一片愁雲慘淡。
所幸,還有人會時不時找他說話。
“前輩,你這是在做什麼啊?”單純懵懂的少年一進門便見到謝宴的手不停忙活著,指尖靈動,腳下握著一隻黃色土狗,正呼呼睡著,一片歲月靜好的模樣。瞧著新奇,雲奚湊上來試探著用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紙鶴的翅膀。
“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也能送幾只給你?”謝宴笑得眯起眼,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其實我是折起來送你師伯的,他呀,一直不出現,估計是生我氣了。”
雲奚眼中先前還閃著欣喜的光芒,一聽到是要送給自家師伯的,立刻擺了擺手,拒絕道:“謝謝前輩,我還是不要了。我怕師伯不高興……”
眼看著少年在桌旁小心地剝桔子還怯怯地縮脖子,謝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也不管自己一腳踩在了狗尾巴上,惹得腳下黃狗的不滿地悶呼一聲:“怕什麼?你師伯又不吃人!”
“師伯確實兇啊——不,我是說師伯受人尊敬,上次宗派大比,有位清涼山莊的前輩親熱地喚著師伯的名諱還拍了師伯的肩一下,被師伯當場削下了手臂。”
“唔——你師伯確實最恨旁人近身。”這哪算兇啊,謝宴不贊同地搖搖頭,如果是他看到有人對簡素虞無禮,不但把胳膊卸了,嘴也給撕了!然後第二天靈山的全派上下的話題就是“喪心病狂:謝輕狂為愛滅口”“揭秘!簡師兄與謝瘋子不得不說的往事”了吧……
雲奚點點頭,耿直的雙眼裡倒是看透了一切:“前輩,你是師伯的舊識吧,我看師伯對你很好。”
“……你哪裡看出他對我很好?”謝宴咋舌,這小孩是不是對“很好”是有什麼誤解嗎?
少年給了他一副“別裝了我懂”的眼神,撲稜著紙鶴的翅膀,道:“我自五歲起便跟在在師伯身邊,師伯即使是面對掌門掌教們也都是一副泰山壓頂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樣子,更遑論對我了。我從沒見過他對著誰和顏悅色講過這麼多話過,真的。”
好像還真是這樣?但是和顏悅色就算了吧,謝宴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頭頂,問起了另一個件事:“你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那他知道頭發為何變白了嗎?”
少年撓了撓頭,遲疑道:“變白?師伯的頭發不是天生的嗎?我跟在師伯身邊的時候,他便是白發了——”
玄音派三寶聞名於修真界,那便是司藥的丹、蒼深的劍,以及簡素虞的顏,更可況簡素虞自身實力不凡,作為全派年輕一代中的翹楚,被全派上下當寶貝一樣供著。簡素虞頭發白了,難道他們都這麼袖手旁觀?
“誒——咳咳咳前輩……”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帶著委屈的驚呼。
原來謝宴心下驚奇之餘,手下沒個輕重,竟一下把人臉按在了一盤橘子裡。望著一臉狼藉的少年以及染了汁水的月白道服,謝宴愧道:“……把你衣服脫了。”
雲奚本想說自己能用個清潔術就行,但見前輩一臉愧疚,就乖乖地脫了衣服,回自己房間換衣服去了。
玄音派弟子時常下山試煉,出於保護弟子的考慮,門派道服向來都縫有些許符文,常用以隱匿氣息,在必要之時能夠逃避一些低階的魔物鬼怪的追蹤。
這些天和被關禁閉一般,氣息沉悶,不好過啊……嘿,不過總算還是出來了。
走出大門,謝宴隨手把不合身的道袍丟在地上,伸了伸懶腰,對著門口兩邊的石獅子拱了拱手。想了想少年提起簡素虞那又敬又怕的樣子,還是軟下心向雲奚密音傳語,提了下自己晚上回來,無須擔心。
不得不感慨,外面的空氣就是和宅子裡不太一樣。
然而他一離開簡宅的結界範圍,就再也邁不開一步。於是他斜了一眼腰間的橫笛,威脅道:“信不信我燒了你?”
腳上的冰也不認輸地向小腿上長了一寸。
伸手探了探,但是碎冰就和長在他腰間一樣,卸都卸不下來。
為了防他逃跑,準是簡素虞又做了什麼手腳,這破笛子!謝宴氣急敗壞地想。
“投降,我投降!”謝宴無奈攤攤手,“我就出去逛逛,你老別再發威?我發誓我天黑之前一定回來行不行?”
聞言,腳上的冰消了下去。
謝宴盯了眼白玉般的碎冰,就彷彿一支華麗的掛件,橫於腰間,就像那天一樣再沒作為。
正在躊躇之際,忽然一陣悽清的洞簫聲響拂過了深邃的天空,如煙如縷,彷彿一陣清風便能吹散。
“吹得也沒比我好多少呀……”謝宴眯起眼,附耳靜聽片刻,追尋著蕭聲源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