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如經年老友一般,咧開嘴,笑得忘我,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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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登頂,明鏡也被羽正鬆手下的人安排下去歇息了,這崖壁上,便只剩下這兩人,幾壇酒,一碟『毛』豆,還有不遠處的幾處火光。
二人舉壇碰撞,酒灑了不少,不過並沒有人在意,坐在崖邊上,下邊便是萬仞峭壁,遠處瞧去,雲層極厚,各『色』異彩綻放,甚是奇妙。
二人稍許微醺,臉都有些泛紅了,雙臂撐在身後,瞧著遠處雲層之上的各『色』異彩。
雲無憶一襲墨紅衣衫,連臉上的面具乾脆也拿了下來,長長的疤痕已經不見了,修為到達他的這個地步,這些痕跡自會慢慢消失的,只是這麼些年來,每當臉上的疤痕消失,他都會狠心自己再刻一道,於是,世人都瞧著他是個醜八怪,也未曾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如今他的臉『色』有些紅潤,羽正松偏頭瞧了瞧,也不免感慨,和記憶中的有六七分相像,只是臉上的神『色』遠沒有記憶中的半分。
“我幹了,你隨意!”雲無憶舉起手中的酒罈,隨意說到,說吧,便仰喉悶了一口烈酒,臉『色』也更紅潤了幾分。
羽正松現如今早已退去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了原來的容貌,一個鐵錚錚的漢子模樣,竟也蓄起了濃密的鬍鬚,只是眼睛格外有神,不想少年十分那般張狂。
“其實我爹早與我說了此事,說你要來,要我去迎迎你,不過實在不敢相信,你竟變成了如此模樣,完全不是之前我認識的人了!”羽正松也悶了一口烈酒,而後緩緩嘆道。
“不說我的事情了,說說你的事情吧!當年,你怎麼就憑空失蹤了呢?害得大家好一番找尋,現在幻世還在找尋你的下落呢?”
“此事說來話長了!”羽正松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莫名失蹤不是我所願,我也是迫不得已,被族中長老暗中擄回後,我才慢慢地知道了這一切,在幻世學道,也是父親的意思,很小我便被扔在了幻世山,也記不起自己家在哪裡,索『性』便自認為自己是個孤兒,又蒙師父看重,修仙學道,父親大概認為我學的足夠多了,便又將我擄回了島上,讓我繼承這族長之位,這麼些年來,我一直呆在父親身邊,學習各種東西,下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於是,青州之上羽正松大概也消失匿跡了吧!這次前來迎你,也是求了父親,父親才允許我來的。”
雲無憶手持酒罈,乾脆躺了下去,瞧著漫天星辰,閃閃發光“你是哪一顆”
羽正松長嘆了一口氣,又重新坐了下來,偏頭瞧了一眼,“最不自在的那一顆吧!”
“按理說,我應該叫你一聲表哥,可我卻不願,我們都是這世間最經不得禁錮的人,上一代的恩怨延續到了我們這一代,我們是朋友,沒有必要糾結上一代人的恩怨,可我們又不得不做,我經歷了這世間最痛苦的事情,我走過大大小小的地方,我經歷過人世間的人情冷暖,到最後死了心,而你,比我還可憐,半輩子都呆在這島上,我們可真是難兄難弟,好生可憐!”
“誰說不是呢?我知道這麼些年來,你所發生的一卻,面對一封封從各個地方發來的訊息,從冰冷的字面上,我好像看見了活生生的你,可我又不敢相信,我又不敢相信這是你的人生軌跡,實在是太過於離奇,父親教導我不要『插』手任何關於你的事情,因為你是姑姑的孩子,是生來註定優秀的,事實如此,你很優秀,若是這麼多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肯定是抗不過去的,只是可憐了一些人。”
感慨是有,但多的是無奈,雲無憶這些年來,最不缺的便是變故,變故來得很多,一次次的改變身邊的所有,多少次物是人非,多少次悲歡離合,這些,他都習慣了,慢慢的,他不再感慨自己,多的是無奈,因為下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身上還要發生什麼,他所要做的只是一步步地前行罷了,一聲聲的嘆息,一次次的離奇。
就像這次一樣,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有這麼一個結局,沒有什麼大悲大喜,一切順其自然,老友相見,總要說一些話,喝一些酒,再醉一場,也就夠了。
與其問起這麼多年的經歷,不如無奈地嘆幾聲,嘆幾聲世事無常,嘆幾聲造化弄人,誰也不可能預知未來,也不能早做準備,該來的總要來的。
“酒是好酒,人卻不是,你我都一樣,再也不能和以前相比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一輩子窩在這島上嗎?”雲無憶舉起酒罈子,問道。
羽正松連吐幾口濃烈酒氣,似乎要將腔中鬱悶一下子吐乾淨似的,『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睛,咂了咂嘴巴“你說話怎的也這般!在這島上,今日是我最快活的一日了,明天我就要重新擺起少族長的架子了,真的好累呀!”
“累都是自己選擇的,有什麼好累的若你可以,每天都可以這般快活,何必要去做那少族長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或者,你是怕你爹”雲無憶說到最後,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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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我羽正松何時怕過”羽正松當即一蹦三尺高,手中的酒罈子也被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啪嗒”一聲摔了個稀巴碎。
烈酒四處逸散,雲無憶緩緩地抬了抬眼眸,腦袋暈乎乎地,說到“羽正松自然不怕,可你,還是他嗎?”
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青年才俊,被居淵上卿寄予厚望,像冉冉升起的初陽一般,定要綻放光輝。
羽正松眼中閃過光彩,亦如少年十分,他有他的驕傲,可轉瞬即逝,他還是羽正松嗎?
對呀,還是嗎?這似乎不是一個問題,可確確實實是一個問題,也從來沒有人問過他,羽正松還在嗎?還是幻世山上的那個羽正松嗎?
他一屁股坐了下來,搶過雲無憶手中的酒罈子,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幾口,直到被嗆到,方才罷手,乾脆也學著雲無憶的模樣躺了下來。
酒從罈子裡流了出來,可是沒有在意這些,他們看著漫天星辰,默默無言,浩瀚宇宙之中,他們都是渺小的,如一粒微塵,留不下什麼痕跡,所有的酸甜苦辣都要自己嘗過之後,才知曉,老天只管冷眼看著,看著這世間百態,看著這世間人情冷暖,它不管,也不『插』手,就這麼靜靜地看著。
……
……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還未亮,遠處窸窸窣窣的響聲傳來,倒是有人在小心翼翼收拾東西,身邊的酒罈子已經不見了,只是濃烈酒氣還能聞見,直教人頭痛不已。
雲無憶『揉』了『揉』自己發昏的腦袋,緩緩地起身,瞧著身邊依舊鼾聲不停的羽正松,默默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