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逸看著他們的背影半晌無言,最終獨自上車,再次上了路。
夜晚難以看清楚,更是加大了尋找的難度。許雲逸看著在眼前鋪展向遠方的道路,一時間萬般心情難以言明。
他心知肚明,這件事起因是個意外,但父母現下已從一開始的慌亂著急中冷靜下來……他們開始有那麼一點期待,或許是很多的期待……他們開始期待這件事能成真了。
即便是親生骨肉,十四歲生活還無法自理,對他們來說不是簡單的絕望二字,而是十四年來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的折磨。他們不會主動去想把人丟掉,但是許雲宇走丟這件意外一旦發生,那份期待就像是一粒種子忽然之間瘋長成為一棵大樹……
這就是人性。可他沒資格對此說什麼。他許雲逸倘若真的與親弟弟情同手足,倘若真的把弟弟當成是親人當成重要的人,那他絕對不會一年到頭只打錢不回家。
更可怕的是,許雲逸發現,自己也不是不期待的……
十四歲的男孩子,吃喝拉撒全靠別人,一句話不能超過三個字,記憶力極差,還有攻擊性,會忽然湊近狠狠地打人或是掐人。
這樣的人,現在是父母的重擔,將來就是自己的。
父母將來需要養活,弟弟也需要。許雲宇個子很高了,將來他長成一個成年人,金秋然是否還能控制住他呢?如果父母無法妥善處理這個人,要送去福利院,他就要每個月付起比房貸更加多的錢,並且一直付到自己死掉或者弟弟死掉的那一天。如果他沒有足夠的錢讓弟弟進福利院,那就必須要親自去照顧。那他的人生怎麼辦?
如果沒有弟弟,父母自己的工作至少可以保證他們自己的生活質量,自己可以存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月的工資上交一大半,自己留下一小半,除去房租和吃喝,連旅行都沒有過,結果幾年才存下一點點錢。人生彷彿除了揹著重重的包袱埋頭往前走,毫無奔頭,毫無希望。
許雲逸猛地停下車,伏在方向盤上,緊緊閉上眼睛。
他正煩躁難安,沈熠來了電話。
“學長,吃飯了嗎?你那邊方便講電話嗎?”沈熠似乎剛走完路,氣喘籲籲的。
“吃了。方便。”許雲逸深呼吸了下,調整了下心情。
“真的方便嗎……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沈熠總是能很快的察覺到氣氛的變化,大概是跟小時候的經歷有關系。
許雲逸愣了下神,一隻手握緊了方向盤,叫了聲沈熠的名字:“假如說,你有一個親人,他給你添了很多很多的麻煩,你也知道只要他存在你的人生就好不起來。那你會不會也會希望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什麼?學長你遇到什麼事情了嗎?”沈熠想來想去不明白學長指的是什麼。
“算了……”許雲逸撥出一口氣,心裡嘲笑自己懦弱自私就算了,還希望別人給出和自己一樣的答案從而減輕內心的負罪感。
“假如是我的話,我大概會覺得這是我的親人,義不容辭吧……可是我不知道情況,都是假設的。”沈熠還是給出了自己的想法。“學長你遇到什麼事情了?可以跟我說說嗎?”
“沒事。隨便問問。”許雲逸輕笑了一下,不想再說下去。
“哦……”
“對了,你打電話來是有什麼事嗎?”許雲逸問。
“哦對對,我是想跟你說一件大事!”沈熠說起這個有些慌張,他頓了一下,好像四處張望了下確認周圍沒人。
許雲逸正在奇怪發生什麼了,沈熠很艱難,好像是連從自己嘴裡說出來都嫌髒一樣冒出來一句:“原來李大爺是個同性戀!他的孩子是抱養來的!”
遠處路燈灑下一片金黃的光線,靜靜落在行道樹上。
許雲逸聽到自己心重重跳了幾下。
“學長你在聽嗎?我剛剛聽我嬸嬸說的,原來李大爺是個同性戀!我以前見的照片上那個陌生男人,應該就是他……”以沈熠的認知,一時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詞來稱呼。
許雲逸淡淡“哦”了一聲,忽然覺得周身有些冷,回頭看了看是不是哪個車窗沒關。可是並沒有,所有車窗都關的好好的。
“學長?”沈熠又叫了他一下,然後想到了什麼後大驚失色,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著急著說道:“不不,學長你別怕,雖然我跟李大爺走得很近但是我不是,我不是同性戀!”
許雲逸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面對他這一堆“同性戀”了。
難道要他告訴沈熠,對,我就是你惡心的那種同性戀?我就是那種對男人身體感興趣的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