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南瓜收成不錯,三位若不嫌棄,到邵某家中一坐,嚐嚐邵某的手藝如何?”邵平說道。
昊傾城看了看重黎與哪吒,他倆一致看她意見。
“那就多有叨擾了!”昊傾城對邵平說。
在一片桃花掩映中,有一竹籬圍成的小院,院落簡樸雅潔。院中茅屋三楹,全用竹板茅草搭成,簡陋卻整齊異常。此處即為邵平的住所。
院中藤編的案几上,一盤剛摘不久的鮮果,泡上一壺自家炒的茶葉,茶果飄香四溢。
廚房裡,邵平做了南瓜燜飯、南瓜烙,配上幾碟自家醃製的豆疏,款待客人。
言及近況,不免論及過往,邵平談道:“邵某被貶之時,帝女仍在獄中。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一晃人間已過數百年。我本為秦東陵侯,秦破之後,淪為布衣,由於貧困,便種瓜於長安城東。不曾想善於此事,瓜以味美見稱,故時俗謂為東陵瓜。
漢高祖十一年,淮陰侯韓信在關中謀反,呂后採用蕭何的計策殺了韓信,高祖聽說後就派遣使者拜蕭何為相國,加封食邑五千戶,命令安排五百名士兵由一名都尉率領充任相國的衛隊。眾人都向相國道賀,只有我表示哀悼。
我勸相國:‘您的禍患從此開始了。皇上在外作戰風餐露宿,而您留守京城,並不需要冒著矢石去衝鋒陷陣,但皇上卻要給您加封食邑、設定衛隊,這是因為淮陰侯剛剛在關中謀反,皇上對您也起了疑心。設定衛隊來保護您,這不是寵信您的表示。希望您辭讓封賞不予接受,再把自己的全部家財私產拿出來贊助軍需,這樣皇上心裡就會高興了。’
相國遵從我所說的話行事,於是高祖大喜。”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重黎說。
“什麼嘛?”哪吒吃著南瓜烙問道,小孩子家最喜歡這種甜食。
“樹木生得太好,就會招致工匠來砍伐;油類由於自己能燃燒,所以才招致人們來點火。這是《莊子·人間世》裡的一句話。同樣的道理,一個人如果錢財太多,或者才德出眾,也同樣會招來禍害。”重黎說,“雲中君如此勸說蕭相國,就是這個用意。”
“這麼麻煩呀!”哪吒說。
“世間險惡,你一個小孩子哪懂得了那麼多?”重黎說。
哪吒手中接連出現好幾個金元寶,說:“那我每天都很有錢,豈不成為眾矢之的?”
“李老闆,錢財不可外露,趕緊收起來!”昊傾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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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哪吒說著手中的金元寶消失。
重黎無奈地搖了搖頭。
“布衣可終身,寵祿豈足賴!”邵平感嘆道,“還是東陵侯時,多財爵貴,雖寵祿有加,卻猶如膏火自煎;及種瓜青門,匹夫耳,以布衣平民之身得以安享天年!漢之後,邵某輾轉三百餘年,來到這陳塘關一帶定居,繼續種瓜,雖不再是東陵侯,所種的瓜卻也仍沿用東陵的名號!”
“您說布衣可終身,雖是如此,但像您這樣未免太消極避世,只因怕遭世人嫉妒招致禍患,就此隱姓埋名,不覺得多多少少都有點遺憾嗎?”哪吒問。
“遺憾歸遺憾,可也比強出頭丟了性命要好得多吧?”邵平說。
“也不是非要強出頭不可,而是……”哪吒不知道怎麼表達出那個意思。
“三太子的意思是出世無懼,遁世無悶,不偏不倚,行於中正。”重黎說。
哪吒愣了愣,然後點頭道:“上神說得再好不過!”
“三太子與雲中君說的都在理,只是形勢各有側重,應視具體情況具體看待。”重黎說,“雲中君眼下的情勢不得不以布衣保終身,三太子亦要以退為進,凡事不可再硬剛。”
“澤滅木,大過。君子以獨立不懼,遁世無悶。”昊傾城想起了身陷囹圄之時,打發時間佔到的兩個卦,一個水淹木舟,另一個山下有澤,“山下有澤,損。君子以懲忿窒欲。”
曾經從巔峰位置一朝跌落谷底,心理落差之大,箇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長夜漫漫,何時是盡頭,無助過、彷徨過、憤怒過、甚至歇斯底里過,但沒辦法,這一切只能自己重新站起來。
少年人的心性到底難沉得住氣,對於造成自己今日如此落寞境況的始作俑者,第一反應就是恨不能立馬以牙還牙,但事情往往不能如己所願快意恩仇,大多時候需得忍辱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