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半夜,商昭陽壓低聲音道:“……管家的兒子……彼時……”
有些話太過嚇人,夜半春寒深,虞婆子不禁打了顫,問道:“當真?”
馬爺卻是陰惻惻地笑起來:“小姐這招比我的藥粉管用多了……”
商昭陽也不覺著多高興,只憂心道:“全是勞煩馬爺……”
“昭陽無以為報!”
“哼!我不須得你這樣寒酸的小姐來報答我,待你日後富貴了倒可以打賞點銀錢於我們!”
商昭陽輕笑起來,忽而問道:“難道我真有富貴之命?”
“何止富貴!小姐你切莫妄自菲薄,想當年你娘……”
“唉!不爭不求便甚麼富貴都沒有!”
馬爺拉著臉說完就轉裡屋睡覺去了,虞婆子見慣了這怪人的鬧騰,疲憊不堪地送了送昭陽小祖宗,便也睡去了。
商昭陽都快記不清她娘了,她娘唱的小曲兒那麼好聽,還長得那麼美……能留下來的東西,她只找得見一根簪子,很是素淨,她拿去典當了都沒多少銀錢。
好在有虞婆子,受著虞婆子暗裡的照顧,便是替她娘受還了當年的恩情。這樣想來,馬爺要還給她孃的恩情應該要大許多,不然這世道弄死個有名有戶的人也太容易了些。
商昭陽回小院兒睡了,隔了好幾日也沒聽見什麼動靜,倒是能瞧見她爹爹忙裡忙外地裝點宅院,可見接待新縣令的隆重。
所謂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商昭陽這段時日難得吃得上早粥,今日便起了個早,趕著大好春光,又聽聞大夫人喜愛的茶花被夜雨打落了許多,倒是令人神清氣爽。
更可喜的是近幾日由爹爹裝點宅院,竟連她小院的漏雨之處也給補了。又因著大姐要種梧桐,拔掉的刺槐搬運出去也是麻煩事,商昭陽便向商毅開口了。
“爹爹,將這兩棵槐樹種在我院裡可好?”
商毅自然應允,瞧著挖壞了的樹根,又道:“不如我重新替你買兩棵?”
“不用”
商毅也不強求,只差人送了好些花肥過來。
如此一來,商昭陽瞧著小院裡的地也平整了許多,還多了‘兩棵景觀’。甚好,甚好。
馬爺身為商家的花匠,送花肥進來時繞著兩棵槐樹看了半晌,道:“這樹活不了……”
“本就不喜沃土,要花肥作甚?”
“那就不施花肥……”
“這槐樹喜光耐陰,最怕積水,你種哪裡不好,偏偏種在這水坑裡,你是要這樹下出雨給你麼!”
商昭陽不語,眼見著馬爺扔了花肥,拿起花鋤就忙活起來,一邊還唸叨著:“怎麼連這樹根也挖壞了……”
在這恬靜的春光裡,昭陽想起她的娘親,聽她說過京中的槐花是夏末時節才開。想來是這兩棵山野之間的刺槐比不得了,偏偏要不能免俗地趕個春。
過了許久才忙活完,馬爺拎著花鋤就走了,走時倒還說了一番含沙射影的話來。
“小姐你可想好了,這一回反悔還來得及,這麼多年你猶猶豫豫地只為了這一回麼……”
商昭陽不語,她自姨娘走後,便在母親的苛待中生活,任打任罵,簡直被作踐夠了。倒不是不怨恨,只是以前太小被虞婆子拉著說十年不晚。於是便年複一年地忍耐,甚至都快成為習慣了,她卻還是不能尋求到最好的時機。
爹爹不曾漠視她,大姐不曾欺辱她,這些都足夠她忍耐得更久,偏偏,是翡翠的眼淚……
06
翡翠又不是鮫人,更不能落淚為珍。如今要嫁人了,該她好好哭上一番,卻是一滴淚也不見。大好的日子定在下月十八,管家差人送來的喜服也算是考慮周到。原本就是簽了賣身契的下人,打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