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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財務室幹了一個月就知道了羊經理和兆經理的時代有什麼不同。兆經理來當老大的時候，我們貿易公司是既沒人也沒錢，也沒有生産廠家的一手貨源，況且那時候是經銷商求著生産廠家，你就是拿著錢去廠家人家也不一定理你。兆經理只能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挖行業裡面的銷售老手，負責賒銷調車，負責賣車，貿易公司就提供一塊牌子，純粹的空手套白狼。到了羊經理時代，我們貿易公司已經在汽車銷售行業有一點名氣，已經入得生産廠家的法眼了，生産廠家因為産能的提高也希望經銷商多多益善，只要有錢提貨就好談了。這時候，貿易公司的業務員已經不是公司生存和發展的決定性因素了，所以羊經理可以不用依靠師傅級別的老業務員，他的底氣來自於總公司可以提供擔保，貿易公司可以從銀行貸款，而且是巨額的貸款。拿錢去進貨，哪裡都受歡迎。兆經理開拓市場靠銷售精英，羊經理靠鈔票。
知道了這個真相，我再也不覺得自己應該有什麼委屈的，現在公司的情況就是個人能力已經不是決定性因素，在資本面前個人技巧沒有什麼翻天的可能，你老業務員銷售技巧再牛，公司給一個新人打折的權利，你沒有打折的權利，肯定鬥不過他。我踏踏實實的每天開著微面去轉賬，存錢，對銷售業務抱著有一單是一單，但是不去搶的態度，發現這種生活還是有可取之處的，起碼作息規律了，可以和彥紫多一點相處的時間，畢竟我想加班也不能強求銀行配合我啊。
不過羊經理的模式有一個巨大的弱點，就是要保持巨額的資金量，怎麼保持資金量？就要從銀行貸款，同時要做好貸款的續貸。雯姐的工作變得非常重要，變得非常繁忙。她除了以前的那些賬務要處理，還需要去跑銀行的關系，找貸款。銀行對貿易公司的貸款不是長期性質的，一般是一年以內的短期流動資金貸款，一家銀行也不可能貸款給我們幾千萬，又得找多家銀行貸款，貸款到期要還款，需要總公司幫助周轉，然後再借出來，有時候貸款被卡，還要找其他銀行。人民銀行還搞了一個貸款證的管理辦法，每一家銀行貸款都需要在貸款證上面記錄並且報送人民銀行，每一年貸款證還要年審，總之是事情多多，還沒人幫忙。我只是外勤出納，對雯姐的工作是愛莫能助。我最多隻能幫她處理部分報銷的事情，審核發票和金額，做報銷憑證，這些是簡單的會計業務，雯姐不怕“外包”給我。
有一天接了一通電話以後，雯姐終於大發雷霆的把賬簿狠狠地丟在地上，氣呼呼的跑出去了。我和雪姐面面相覷，不知道平時好脾氣的雯姐發什麼火。過了好一會兒，雯姐可能消氣了，慢慢的推開門進來撿東西。我和雪姐噤若寒蟬，也默默的幫她撿賬簿。雯姐收拾好東西，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想了半天，然後睜開眼睛對我說：“大同啊，雯姐是沒辦法了，只能讓你受累了。”我連忙客氣道：“雯姐，你說的是什麼話，這麼多年沒有你對我的關照，我哪裡能在公司立足啊。”雯姐說：“現在公司的財務，有一塊帳目要和總公司的財務中心對接，有一塊是跑貸款，還貸款，都是非常麻煩的活，只有費用賬比較簡單，也不用對外協調，只要羊經理認可就行，我想讓你來負責費用賬目，你看看行不行。要是你同意，我就找羊經理提，以後費用賬目就不用我把關了，你只要給我每個月的彙總就行。”我想了想，覺得這個沒有太多的工作量，就同意說：“這個沒問題，大家報銷已經是我在做報銷單，審核發票和金額。現在你把整個費用賬目交給我，也就是多了登賬和出費用報表這些工作，沒有麻煩到我。”雯姐點點頭說：“唉，也是雯姐我運氣好吧，你居然考了會計證，要不然到外面找人，公司能不能同意不說，一下子還不能上手都不知道。”
雯姐和羊經理提了我負責費用賬目的事情，估計困難重重，因為羊經理考慮了兩天才叫我去談談。羊經理穿著高檔挺括的西服，袖口的襯衣紐扣是金色的裝飾扣紐，和手臂上亮閃閃的金勞力士相得益彰，他頭發梳著高階幹部式樣的背頭，每一根頭發都一絲不茍的順著發油的方向，整個人已經不是剛剛來公司那種雖然見多識廣，但是沒有什麼氣勢的樣子。現在的羊經理已經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一個有自信的領導，一個上位者氣息滿滿的人。他揮揮手讓我坐下，開口說：“汪會計說讓你分擔一些工作，把費用賬交給你。我覺得可以，但是有一些東西要問問你，看看你怎麼處理。”我不知道羊經理的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老老實實回答說：“我剛剛考了會計證，太複雜的我可能還是要請教雯姐的。”羊經理皺皺眉頭說：“業務方面我覺得是一個能力問題，任何人都可以在工作和學習裡面提高自己的能力。我想問你，會計工作，什麼意識最重要？”羊經理一問這個，我馬上明白了。羊經理和我們一樣，都只能拿著總公司規定的報酬，無非比我們高一點而已，他的司機小李可是每個月報銷幾萬塊錢的主，什麼過路過橋費，油費，修車費，餐費，辦公用品，禮品，飛機票，住宿費等等。我這一段時間做報銷憑證，怎麼可能不知道，小李報銷的這些，是誰花的，甚至是誰借報銷貪汙，不問而知。我裝著不假思索的樣子脫口而出說：“那自然是保密意識，會計工作可以接觸很多公司的經營秘密，要是嘴巴不嚴，肯定是不能勝任的。”羊經理沒想到我會這樣回答，滿意的點點頭說：“對，就是保密意識，不能說的別亂說，不能傳的絕對不能亂傳。你有這個意識就肯定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會計。你先回去吧，我和汪會計在討論一下。”
雯姐終於如願的把費用會計交給了我，她並沒有因此閑下來，每天都在外面跑銀行貸款，要給銀行的人送禮，請他們吃飯，請他們旅遊。過了一陣，雯姐算是把手裡的事情跑完了，又急急忙忙處理她手頭積壓的會計賬目，她這個樣子我就不好意思下班到點就走啊，只能陪著雯姐加班，看看她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雯姐也不客氣，給了我一些單據核算，我幫她整理了幾天，雯姐終於搞的差不多了，就對我說：“行了，剩下的我一個人就行了，明天你就不用加班了，去陪陪你女朋友。”我說：“彥紫知道我加班做賬，可高興了，說我可以好好學習。”雯姐笑笑說：“大同，你有沒有什麼發票，餐費，辦公用品都行，給雯姐幫你報銷。”我高興的說：“這麼好啊，謝謝雯姐。會不會太麻煩啦？”雯姐撇撇嘴說：“報銷一點算什麼，這些銀行的信貸員可黑了，找他們貸款，以前請客吃飯送禮就行了，這一次直接要借一臺汽車，掛在貿易公司名下，說是借給他們行長開，要幾十萬吶，這車肯定肉包子打狗了。你說銀行的這幫家夥好不好賺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