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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號上午的大會，是在總公司沈副總經理的主持下召開的。正式宣佈兆經理擔任總公司總經理助理兼經營部部長一職，不再擔任貿易公司經理。貿易公司經理由總公司的控股股東，投資公司委派的羊堅強擔任。沈副總經理是這樣介紹的：“羊堅強同志，長期在投資公司工作，熟悉經濟政策，有很好的執行貫徹能力。希望貿易公司全體員工，積極配合羊堅強同志，把貿易公司的改革試驗進行到底。”羊堅強經理是一個身材魁梧，留著大分頭，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的，容易給人親切感的男人。他坐在沈副總經理的左手邊，站起來對大家說：“大家好，知道要來貿易公司工作，我一直非常激動。貿易公司作為總公司的試點，只用了兩年多的時間，總公司沒有給什麼資金，完全依靠政策的支援，貿易公司就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我首先要表示對兆經理的致敬。”兆經理臉上笑吟吟的點頭示意，我們大家紛紛鼓掌。羊經理接著說：“我們貿易公司的員工也是非常有能力的，每個人的業務量和利潤都是總公司系統中名列前茅的。我壓力很大啊，一定會向各位同事學習。希望各位員工能夠和我齊心協力，進一步把貿易公司的業務做大做強。”
這種會議就是走一走過場，讓新來的羊堅強經理亮相，總公司領導來站臺背書支援，原來的領導，也就是兆經理，不管心裡這麼想，都要表現出自己是自願的，職位是高升的，心情是高興的。我們這些吃瓜的群眾知道新來的領導是有總公司支援的，要服從領導就對了。反正過兩天就是元旦假期，我們都提前拿了今年的年終獎，心情愉快的開完了交接大會。羊經理也沒有心急火燎的跳出來刷存在感，三十號下午都沒有來貿易公司上班。由於兆經理的離開，往年貿易公司新年發給員工的米油紙巾水果這些的慣常福利都沒有了，雯姐作為工會主席也不好去問兆經理，也找不到羊經理去問。大家也就預設了。連最愛抱怨的顧師傅也沒有哼聲。
元旦假期過完了，羊經理的第一個指令是春節前的工資按最基礎的工資發放，補助啊加班費啊福利等等，要等春節過後再根據總公司的新政策決定補發。要是我還在臺巴子或者港燦的工廠幹活，這就是老闆要關門跑路的節奏啊。不過國企用這個招數只能是公司政策要大變的訊號。羊經理接著挨個找我們談話，雯姐是第一個去的，她回來以後對雪姐說：“你去經理室，羊經理找你。”雪姐出去以後，雯姐小聲對我說：“大同，這個羊經理像是審犯人，你小心一點，該怎麼說要想好。”我在老家已經經歷過換領導的動蕩了，每一個新任領導都想著能夠揪出前任的毛病，這樣才能顯得自己比以前的領導有水平嘛。
我和羊經理談話，是排在顧師傅後面的，是所有師傅級別的最後一個，也可以算是所有業務員級別的第一個。羊經理非常熱情的要我坐下，給我倒茶。他沒有坐到沙發對面的大班臺後面，而是坐在我的側邊的沙發上，拿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說：“鐘大同，大家好像都叫你大同。我也叫你大同吧。大同，你在公司兩年了，我看了一下你的工作經歷，發現你是一個業務能手啊，所有和你同期來公司的業務員，沒有一個能像你一樣這麼快就能獨當一面的，能夠從汽車廠調車，你還能夠找到換美元的單位。你可以啊。”
這種一上來就誇你的領導，不是準備問你尖銳的問題，就是準備給你一個虛無縹緲的好處，當然這個好處是有條件的。我打著哈哈說：“我覺得還是貿易公司的政策好，真正的鼓勵多勞多得，鼓勵業務員發揮主觀能動性。我只是靠著公司的平臺，加上多向各位前輩學習才進步的。自己是新人，多跑多幹少抱怨，都是應該的。”
羊經理非常認真的記錄著，抬頭說：“現在整個公司系統都在議論貿易公司的收入過高，你怎麼看？”
我說：“貿易公司開辦的時候我還沒有來，不是很清楚前因後果。不過總公司沒有什麼資金的支援，所以給公司一些鼓勵的政策，這些高收入都是業務員努力的結果，不好說有什麼不合適的吧。”
羊經理對這個回答應該是聽了好幾遍，笑了笑說：“不要這麼肯定嘛，難道這其中的高收入都這麼規規矩矩的，沒有什麼中飽私囊的問題？業務員靠自己的能力賺錢我是支援的，但是一些獎勵從小金庫走賬的，這個就是問題了。”
我知道這是指我們以前每個月發的月份獎金，每個人在千八百塊錢到幾千塊錢之間。很多是賣車收現金，少報銷售收入，或者是多報改裝和上牌費用，把資金套出來，入賬小金庫發的。但是這個事情沒有證據，而且每個人都有拿到，我不相信有人會把自己的利益吐出來，哪怕是顧師傅這種人都不會。所以我很平靜的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這種事情應該可以要求總公司的審計部來查賬吧。”
羊經理臉色平靜的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然後說：“那你對明年的業務有什麼建議？”
我說：“這個倒是有，現在的經營環境已經發生變化了，需要資金進貨，希望總公司可以考慮這方面的支援。”
羊經理低頭又寫了一會，示意我可以走了。
很快，總公司就表示可以撥一筆五百萬的資金到了貿易公司的賬戶上，雖然春節前才撥了五十萬下來。我們對這個從來沒有的撥款效率和大手筆表示了萬分驚奇。接著，羊經理急急忙忙的劃出去十幾萬，由江師傅進了一臺桑塔納，掛貿易公司作為車主去上牌了。我在江師傅的辦公室喝茶，江師傅說：“大同，這個羊經理不簡單啊，有背景，總公司全力給他支援，一來就有自己的配車。聽說他以前是給市政府有關部門的領導開車的司機。”我說：“司機當然不簡單，我們老家把領導的司機，別人都喊著是二秘書，天天跟著領導，幫領導處理各種私事，領導能不信任他嘛。”正說著，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探頭進來說：“你是江師傅吧？”江師傅和我都沒有見過這位，江師傅問道：“我是，你有什麼事情？”那個小年輕說：“我是新來的。是羊經理的司機小李，羊經理的桑塔納不是昨天上牌了了嗎。駕駛證和鑰匙羊經理說在你手裡，叫我來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