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張國公府。
一位身著紫色海棠花紋對襟襦裙的中年婦人走到房門前,身後的兩排丫鬟均穿著粉色薄裙規規矩矩地站在婦人後面。
門內走出來一個神色慌張的丫鬟,見到婦人,連忙行了個禮,“夫人,您快進去看看吧,大司馬自從上朝回來就不吃不喝,現在正在屋裡砸東西呢!”
婦人聽到屋內劈里啪啦的聲音,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隨後拿著白色牡丹花刺繡手帕揮了揮,那丫鬟便福了福身退下了。
婦人剛掀開門簾走了進去,一個雙釉青花瓷瓶便砸到了她的腳邊。
屋內身穿青藍色官服的男人見到婦人進來了這才停了下來,但仍舊氣得叉著腰來回踱步。
婦人走近他,用手中的手帕替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隨後脫下了他的官帽,“這幾日暑熱難擋,官人怎麼還穿著這厚厚的官服?來,喝口茶解解暑吧!”
說著,婦人又將一杯茶遞到男人的手中,男人瞟了一眼,接過茶便一口飲盡了,但仍然澆滅不了心裡的火氣,說話的聲音依舊粗厚:
“老子看他孟安林是活膩了,當初要不是我們張家,他現在說不定還指著月例銀子過日子呢!”
男人氣得吹鬍子瞪眼的,在婦人面前來回走動。
婦人仍舊不厭其煩地扶著他到軟榻上坐下,“妾身知道官人的難處,但您這樣氣壞了身子,不是更隨了主上的心意嘛!”
婦人輕言細語的勸慰才讓男人稍微平息了一下心情,他坐在榻上,雙腳岔開,身上的官服被他粗暴地扯開,幾顆釦子隨即脫落下來。
“孟安林仗著他如今大權在握,吳城、敬城皆被滅,現在竟敢打起了張家的主意。
先是一道聖旨派我五日後出征,後是折辱姐姐。
我聽宮裡的探子來報,他竟然還把姐姐宮裡的一個賤婢納為美人,這不是活生生打我們張家的臉嘛!”
張若霖邊說邊拍桌子,臉上的怒氣更是掩飾不住。
想他張家是何許人家,上有老爺子張國公坐鎮,雖然隱退多年,但在朝中誰人見了都要卑躬屈膝地喊他一聲“國公爺”。
他張若霖更是手握重兵、位極人臣,夫人劉氏雖不是官宦人家出生,但孃家也是孟城裡有名的商戶人家,夫妻倆一人有權一人有錢,加在一起自然是尋常人家羨慕不來的。
夫婦倆育有一子一女。
兒子張逢恩人才俊朗,來年便要科考,論他的才學,想必日後也是不輸他父親張若霖的。
小女兒張顰顰剛過及笄之禮,相貌可人,也是孟城裡出了名的俏佳人。
“官人莫急,要不讓公公去主上面前說說,我就不信,他敢拂了公公的面子!”
劉氏眼珠一轉,拉著張若霖的袖子提議道。
“夫人怎麼還不明白,他孟安林如今是想剷除我們張家,王后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張若霖一臉擔憂,目光陰沉,他雖然未曾有忤逆犯上之心,但若是被逼上了絕境,也絕不會任人宰割。
劉氏臉色一暗,手中的帕子被拽得緊緊的,她謹慎地看了看門口,見門外並無他人,這才小心翼翼地伏在張若霖耳邊說道:“莫不是主上知道了那件事?”
話音一落,張若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像是見了鬼似的,捏著茶杯的手青筋暴起,連關節也由於力氣過大呈現出乳白色,“不會的,不會的……”
張若霖低聲呢喃,劉氏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知趣地閉上了嘴。
沉默許久,只見門外傳來湘竹院一小廝的聲音:“啟稟大司馬,老爺有請。”
聽到小廝稟報的聲音,張若霖這才回過神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劉氏為他換了件黑色赤金袍,他便拖著沉重的步子往湘竹院的方向去了。
老爺子張恩已有七十高齡,年老喜靜,所以張若霖便選了湘竹院這處僻靜地兒孝敬他。
院中翠竹環繞,潺潺溪流蜿蜒在假山奇石之中,與張府的繁華截然不同,倒像是哪位仙人的隱居之地。
穿過一片竹林,沿著青石板路往前走,路的盡頭直通一座竹樓。進入竹樓,兩側皆是長長的迴廊。迴廊之外,溪水潺潺,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