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沒有打算進來,只是直直的立在門口,舒童也沒有特意邀請她進屋,見對方不說話,只將門開啟,便轉身朝客廳走去。
“你放過他吧……放過我們吧……算我求你了……”
凡珂的聲音不大,但也不小,帶著些許哭腔,也帶著滿心的酸楚和委屈……
舒童愣了愣,靜默了片刻才轉過身,她冷笑一聲,面容平靜的直視著臉上仍掛著淚痕的凡珂,聲音清清淡淡的,“那誰來放過我?”
凡珂吸了吸鼻子,抬手胡亂的抹了抹眼角的淚痕,“我們不能在州城待下去了,你是知道的啊!他現在之所以不願意走,完全是因為捨不得你,這你也是知道的。當然,你比我更清楚,他如果繼續待在州城送快遞,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後果?你應該也不想看到他再受傷害,再遭遇不測……”
凡珂頓了頓,帶著濃濃的鼻音,不禁哽咽出聲,“——所以,我請求你……能不能不要再耽誤他?能不能不要讓他這麼辛苦?能不能放他離開……”
那天晚上,舒童依舊一個人在陽臺上站了很久很久……
和往常一樣,b棟13樓帶著陽臺的小房間一直燈光緊閉,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到那個期待的身影出現……
自那天以後,陳嚴常常會打電話約舒童吃飯,也並不介意她頻繁的推辭。
每逢聽到舒童在電話那頭說,“不好意思,我晚上要加班。”或是“不好意思,我等會兒有事。”
陳嚴也總會一臉輕松的說,“沒事,那下次吧。”
有時候,舒童實在想不出合適的理由拒絕他熱情的邀請,這時,陳嚴也總是一臉坦然,平靜的幫她解圍,“今天不方便是吧?那沒關系,下次吧。”
他從來也不會像其他步步緊逼的追求者一樣,讓她覺得尷尬難堪,他就像身邊一位清風霽月的朋友,總能把握到合適的分寸,相處之中讓人感覺舒服適宜、沁人心脾……
沒有了肖晨,沒有了鄒昊勤以後,工作之外的所有時間,除了陪伴媽媽,其他時候,舒童都是自己一個人……
其實有的時候,她也不想自己一個人……
久而久之,舒童也沒有那麼排斥這位能夠一起吃上飯的小夥伴了,畢竟,作為一枚飯搭子來說,他做飯實在太好吃了,讓所有的吃貨都無法抗拒。
今天的晚飯,陳嚴又開拓創新,展示了一門新技術——瓦罐煨湯。湯足飯飽後,舒童快步跑到廚房,搶先洗起碗來。
陳嚴站在門口,面露微笑,沒有再與她搶功勞。
平日裡,陳嚴刷完碗筷便會離開。而今天,舒童為了答謝他精湛的廚藝,特意拜託懂茶的單位老同事買來一批上等茶葉。
誰能想到,陳嚴才三十來歲的人,卻有著退休老幹部的喜好——品茶。
剛燒好熱水泡上茶,還沒來得及嘗鮮,陳嚴就接到了辦公室臨時開會的通知,於是匆匆起身離開。
舒童努力將手中的茶葉盒往他懷裡塞,但無論她如何勸說,對方卻始終不收。
舒童略顯無奈的站在門口,“我送你下樓吧。”
陳嚴連忙擺擺手,“不用了,我開車來了。”
舒童已經走到門外,人字拖踏在樓道裡嗒嗒作響,“沒關系,我順便也下去走走。”
盛夏裡,一天中最好的時節就是晚上,晚間的風不似白日裡那般燥熱粗暴,轉而也柔軟繾綣起來。
舒童剛踏出電梯間,就能感受到一陣沁涼的微風襲來,她眯著眼睛在黑暗裡不覺微笑起來,心情似乎瞬間開闊了許多。
她與陳嚴一前一後走著,腳步輕快的穿過矮矮的假山和窄窄的人工湖。
看著舒童一路上心情愉悅哼著歡快的歌,陳嚴也不禁跟著笑起來,他很久沒見她如此輕松過了,平日裡即便是開懷大笑的她,也似乎總是蒙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
前方的路燈越來越亮堂,已經快到小區門口,舒童忽然停下了腳步,然後毫無預兆的牽起陳嚴的手……
陳嚴瞬間愣在了原地,舒童的手很小很軟,緊抓著自己的手心或許是由於緊張,在一直冒汗。他下意識轉過頭看她,身邊的姑娘面色凝重非常,眼睛卻始終緊緊盯著前方不遠的地方……
然後,陳嚴看到了鄒昊勤和凡珂……
是的,他認識他們,很早就認識……
像他所表現出來的一樣,他喜歡舒童,從相親那天的初見開始,他就很喜歡她……
所以,當她過來找他幫忙的時候,雖然很早就能預料到結果並不會樂觀,但他仍然在拼命幫她,也是在那時候,他便知曉了鄒昊勤與凡珂。
而這兩人與舒童之間的種種,雖然他從未開口問過她,也從未聽她提及,但每次從她異樣的情緒裡,大抵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此時此刻,陳嚴明白舒童在做什麼,也能猜到她的心思,更懂得自己的努力和先前的拼命一樣,到最後或許都是付諸東流,百無一用。然而,在舒童牽起他的同時,他仍然義無反顧的緊緊回握住了她的手……
鄒昊勤和凡珂正並肩走過來,相比不久前的小賣部偶遇,他走路已經靈便多了,全然看不出有受過傷的痕跡。
對視的瞬間,鄒昊勤似乎也有稍許停頓,但昏黃的路燈下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只是片刻,他又回複到一臉平靜默然,繼續朝前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