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雖然總是咋咋呼呼,一言不合就要拔出錘子與人理論,但是在馮大志面前,他就沒有不被說服過,最終還是讓他一個人去了突厥。
宋景山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為之,明明派出去的人一直沒有安陽的訊息,也從來沒有讓人改變過搜尋方向,劉成看著乾著急,因為馮大志臨走之前高深莫測的告訴他,此事不能對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宋景山,當時他就問:“你也覺得這小子不對勁是不是?”
馮大志卻只是提醒他:“他現在是將軍,也是你我的首領,以後別總是那小子那小子的叫了。”
劉成撇撇嘴,對此並不放在心上,宋景山比他們都小,也比他們晚來西北軍,他來的時候,他們都已經是侯爺的親兵了,是後來侯爺見他不錯才將他提拔上來的,當時他可不就是那小子那小子地叫的嘛。
只是他心中雖然不服,馮大志說的時候他也不反駁,只默默地聽著,同時在心中偷偷叫宋景山那小子。
馮大志知道他嘴上不說,心中其實不服,卻也知道,他向來如此,如此稱呼宋景山並不見得就是對他不尊重,不過是叫的習慣了,大概在他看來,若是真的稱呼他將軍反而顯得生疏。
只是他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與他一樣顧念舊情的,有些人,隨著時間的變化,權勢越來越大,記憶也是越來越不好,有些事已經被他自己忘掉了,或者說故意藏起來了,並不想讓自己和別人提起。
他走之前並不擔心自己在突厥會遇到什麼危險,反而更加擔心留在西北的劉成,有時候外面的敵人並不危險,身邊的朋友才最危險。
馮大志離開之後,宋景山已經在盤算著此事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該如何收場才能讓自己依舊處於主動的地位。
他已經將關在客房的傳旨太監悄悄放出來見過一面,兩人密謀,他答應接懿旨,公公則對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至於宋清塵與安陽的婚事,就當不曾存在過,只是他要求傳旨太監對此暫且保密,就說他與清塵入京是因為懿旨雖不接,卻總得給太后娘娘一個說法,一切等到了京城再公開。
傳旨太監如今身在西北,對於宋景山的提議自然不敢拒絕,更何況,這懿旨能傳下去,免了太后娘娘的責罰,他沒有什麼不願意的。
兩人密謀成功,宋景山將派出去找安陽的宋清塵連夜召回,當著劉成等人的面,宋景山再次表明自己的態度,雖說新娘到現在也沒有露面,但是清塵確實早就有婚約在身,懿旨是不能接,但這畢竟是太后娘娘一番美意,便是不接懿旨,也該親自去京城給太后娘娘一個交代,所以他要進京一趟,將此事說清楚。
對此劉成十分不滿,如今郡主還沒有找到,他不是說自己軍中事務繁忙,無法脫身嘛,怎麼還有功夫去京城見太后,何況,當初他對著安陽郡主說好的,只要她需要,西北軍都會聽她的,就算與朝廷反目也在所不惜,怎麼如今反倒急著為了一個懿旨入京去親自解釋?
都說劉成頭腦簡單,但其實他一點也不傻,遇到關鍵的事情,比誰都看得明白,只是馮大志臨走之前特地叮囑了他,無論宋景山做什麼,他都絕對不可以出頭表示反對,同時他們那幫兄弟,也不能出面表示反對,劉成雖然不理解,為什麼當初稱兄道弟的人,如今連一句話也不敢直說了,但是他信馮大志,自然聽他的話,他對宋景山的做法嗤之以鼻,卻並沒有表示任何異議,這讓一直觀察著最有可能跳出來反對自己的劉成的宋景山有一瞬間的不解,不過他很快想明白,想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計劃是什麼,所以才無從反對。
想到這裡,宋景山鬆了口氣,馮大志不在,果然事情好辦多了,行伍出身的人,果然都頭腦簡單,尤其是這個劉成,雖然總是咋咋呼呼不給自己面子,但是比起那個馮大志可是好糊弄多了。
說來也奇怪,馮大志到底去了哪裡,他問了許多人,都沒有人知道,連他曾經的兄弟,他旁敲側擊問也沒有問出任何結果,號稱軍中諸葛的人忽然不見了,宋景山雖然覺得自己的壓力小了不少,但終究不能放心,所以還是要派人去找他。
這邊宋景山帶著宋清塵踏上了回京城與公主成婚的路,另一邊,安陽也早就清醒過來了。
根本沒有等到天亮,被穆洹背在身上的安陽恍惚中覺得不對勁,她怎麼好像在一個人的背上,而且脖子好像也有些痠痛,當她睜開眼睛看到穆洹的時候,安陽瞬間明白了,他把自己打暈強行帶走了,看著天邊已經微微泛白的亮光,安陽當即沉下臉色,冷冷地叫了一聲還不知道她已經醒過來的穆洹:“穆洹。”
正在專心趕路的穆洹一聽到她的聲音和語氣,就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生氣了,只是他掩下眼中的慌亂,將安陽小心地放下來,轉過頭來笑著看著她:’怎麼了?”
“啪”得一聲,一個巴掌落在穆洹的臉上,安陽冷冷得看著他:“你毀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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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洹雖然知道自己強行把她帶走,等她醒過來,肯定會生氣,他也一早做好了被打罵的準備,可是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還是把他打蒙了,笑容僵在臉上,穆洹本能得抬手捂住自己被她打過的右臉,她肯定恨極了,也氣極了,所以打他的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氣,現在他覺得自己半張臉火辣辣地發疼,可是更疼的不是臉,而是自己的心。
他放下手看著安陽:‘你如果生氣,便打我吧,一巴掌不解氣,還可以再打幾巴掌,只打臉不解氣,我這還有一把刀,也給你。”他說著還真的從袖子中拿出一把刀遞給安陽,溫成想阻止都來不及,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面的姑娘真的把刀接了過去幹著急:“哎,我說姑娘,有話好好說,先把刀放下。”他對於穆洹這種不僅主動挨巴掌,連刀都遞給別人的行為簡直無話可說,他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命,還是說,他真的那麼喜歡眼前這個姑娘,為了她連命也可以不要了?
穆洹看著安陽:“我的命本來就是她給的,她今天若是要拿回去才能解氣,我也樂意配合。”話是對著溫成說的,可是他的目光卻一直看著安陽,溫柔繾綣,深情到讓安陽不敢再看,只好拿著刀將目光轉開。
穆洹看著她轉開目光之後便忍不住笑了,他就知道,她雖然方才給了他一巴掌,可是她根本不會殺他。
安陽手中攥著刀,看著這漫天的黃沙,和從黃沙中爬起來的太陽,覺得天地之間,自己真的再也沒有依靠了,每一次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慘的時候,命運就會跳出來告訴她,她還不夠慘,更慘的還在後面。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站在自己面前,她手中拿著他遞給自己的刀,卻遲遲下不去手,安陽覺得自己懦弱又膽小,不能為外祖母他們報仇,對不起他們對自己這麼多年的疼愛,她就是一個沒有用的人。
最終她將匕首隨手一扔插進了黃沙中,沒有再跟穆洹說一句話,轉身就往回走。
穆洹沒有等來刺到自己身上的一刀,也沒有等到另一個甩過來的巴掌,只等到轉身離開的安陽,他連忙追上去喊她:’長樂,不要亂走,這裡很容易迷路的。”這裡漫天黃沙,望之無邊無際,觸目所及,到處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分別,若是在這黃沙之中迷失了方向,可是極度危險。
安陽卻並沒有回頭,這裡她第一次來,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甚至也不覺得陌生,她的父親,她的兩個兄長,全部葬身這片沙漠,這裡埋葬著她最親的親人,踏進這片黃沙,她就像回到了父親和兄長的身邊,冥冥之中,她覺得,他們會保護自己的,所以即便她根本辨不清楚方向,不過是胡亂走著,卻並不覺得害怕,其實心底還有一個聲音,若是她真的死在這片黃沙之中也沒什麼不好,現在的她,死也不敢死,因為還有大仇未報,可是她曾經嘗試過堅強,本來今日該嫁給宋清塵,那個自己只見過一面的人,從而與西北軍聯手,為外祖母他們復仇,可是現在,一切都搞砸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怪將這一切攪黃的穆洹,若是死在這裡就好了,她可以回到父親和兄長身邊,可以見到外祖母,還可以見見自己素未謀面的母親,所有人都說她與母親長得像,可是安陽覺得自己一定沒有遺傳母親的神韻,她一點都不堅強,也不夠勇敢,不敢死,卻也不能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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