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上閃了一下,彈進來了印桐的私信,他像是說了句“知道”,又像是笑罵了一句“胡扯”,夏澤興來不及看,只隔著光屏,看到佇立在他面前的少女。
他突然笑了。
他說:“印同學,我和老朋友見面了。”
……
夏澤興有時候並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幹什麼。
他五六歲的時候想當科學家,十五六歲的時候想當老師,後來二十五六歲了,被逼無奈當了醫生。
然而醫生這個職業他當的也不好,成天受人欺壓,感受了一把升級流的主角待遇後還被迫陷入了官場風雲,直到辭職也沒看過幾個病人,十分對不起納稅人交上來的鈔票。
可我這一生又對得起誰呢?夏澤興想,我明明連自己都對不起。
他讀書的時候常年遊離在人群外,沒有絲毫和夥伴們打成一團的念頭,同期進來的小家夥們對他連名都不聞,更別提見過他本人。後來那幫小崽子還肆無忌憚地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他“不知名的幽靈先生”,在後來名字越叫越短,他就成了朋友中的“鬼”。
——到挺適合現在副本裡的角色定位。
夏澤興走在通往天臺的樓梯上,苦中作樂地打趣自己。
他當年的不合群沒有什麼特殊原因,談不上中二病期間的自我英雄主義,只是習慣站在人群外看著那幫所謂的“朋友”,習慣假裝自己體會到了他們的喜怒哀樂。他以孤僻為友,以獨居為樂,他活得就像個影子,還覺得這就是自由。
他只是孤單慣了,適應不了太活躍的氛圍。
後來他認識了溫禾,認識了印桐,再後來他和小朋友們一起被塞進這所糟糕的學校,成天被喪屍追著嗷嗷亂叫。
再後來,就剩下了他一個。
夏澤興看著面前的狹長的走廊,面無表情地眨了下眼睛。<101nove.hristie正走在他身後。
她在大約三分鐘前出現在了教室門口,用一種死氣沉沉的目光看了夏澤興10餘秒,然後拿出一根明顯不知道沾過血跡和其他什麼東西的領帶,結結實實地綁住了他的嘴。
恐怖遊戲就是這點不好,boss上道具想禁你言你就絕對發出不聲,夏澤興一邊被捆一邊在心裡哀嘆,總覺得自己命途多舛怕是要涼。
<101nove.hristie像趕騾子一樣趕到了樓梯上。
這副本規則就是這麼惡心,只要有“玩家”站在“鬼”的身後,哪怕這個“玩家”根本不是人,照樣可以送一個小夥伴下場。
夏澤興走在樓梯上心如死路,看到等在七樓的陳彥更是狂翻白眼。陳醫師勢必不會浪費一個道具來救他,他當年都能坑死無數個同事,還面無表情地割下人家的肉喂養程明雀,今天就照樣能坑死“一個只相處了幾場遊戲”的陌生人。
順便踩著他夏澤興的屍體,去拿藏在校長室的道具。
他就知道,這王八蛋進副本的時候就打著這個心思。
可夏澤興“路過了”,陳彥卻沒打算“路過”。他站在七樓的樓梯口稱著夏澤興走上來的時候在他兜裡摸了摸,意料之外地什麼都沒掏出來,還做出了一個相當誇張的委屈臉。
他在團隊聊天室裡輸了一句:【你怎麼連個道具都沒有】,給夏澤興看了之後,又逐字刪掉,改成一句:【你到底是誰,來這裡是幹什麼的?】
夏澤興心想,這遊戲玩得好,勞資臨退場了還被人扒馬甲,簡直連點裡子都不給留。
於是他沒說話,隔著滿是血腥味的領帶,呲著牙笑了一下。
他嘴上罵不出來,心裡來回問候著陳彥他們家的祖宗十八代。陳醫生怕是知道他肚子裡沒什麼好話,也不生氣,臨到離開,還揮手錶示“拜拜”。
他給夏澤興的終端上留了句話,聲稱:【組織會記得你的光輝偉大,你就放心地獻身吧。】
——說得到輕松。
夏澤興被天臺上的冷風吹得一激靈的時候還在想,陳醫生您有本事放大話,有本事也上來跳一輪啊,天臺空氣流通人煙稀少,不比你窩在下面的校長室要好上不少?
可他說不了。
他本來還想跟身後的催命鬼打個招呼,向對方請示一下能否和印同學傳個臨終遺言,卻直到被christie推下天臺,都沒能再吐出一個清晰的字音。
他就那麼簡單地掉了下去。
越過二樓教室的窗戶。
砸在了樓下的花壇裡。
……
<101nove.hristie死在了同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