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說到哪了?
他張了張嘴,從喉嚨裡擠出一個毫無意義的氣音。左手邊有瓶擰開了瓶蓋的礦泉水被塞進了他手裡,他聽到安祈清了清嗓子,緩聲道:“按照陳先生的說法,這個‘切磋’應該和走廊裡的‘狩獵時間’是對應。”
“當狩獵時間開啟,也就是白天的7:45~18:45的這段時間,其實是兩方玩家互相狩獵的時間。”
“我們都可以算作‘獵人’,也都可以算作‘獵物’。”
陳彥垂眸笑了一下:“可以這麼說,不過要把午休的時間刨掉。這個所謂的‘狩獵時間’和當初的上課時間是對應的,感謝學校沒有晚自習的制度,不然深更半夜我們還得面對一大堆‘不知道長沒長腦子’的敵對玩家。”
董天天靠著椅背翻了個白眼。
他根本無法茍同他的言論,然而失血過多的暈眩剝奪了他大量的戰鬥力,手腕上的痛覺哪怕被道具削弱了大半,也依舊孜孜不倦地折磨著他緊繃的神經。
他實在提不起力氣去跟陳彥辯論,也懶得反駁對方這個堪稱荒謬的觀點,癱在椅背上望了半晌天花板,拖著長音懶洋洋地詢問道:“那按照你的說法,我們要怎麼區分誰是玩家?”
“為什麼要區分‘誰是玩家’?”陳彥偏頭看向窗外,白霧籠罩的宿舍樓依舊陷在一片晦暗的陽光裡,正午的天空看上去陰沉得就像要降下一場大雨,“你們對玩家的定義是什麼呢?”
他的聲音沒有停,就像是不在乎任何人的答案:“新紀元後我們的生命延長到了370歲,我們的靈魂可以打碎成資料粒子,在另一個地方——空間或者時間重新組合,我們的思維可以融合移動終端上傳到中央網路,我們——‘人類’難道不就是一段資料嗎?這種生存方式和npc有什麼區別呢?”
“還是不一樣的,”印桐試圖否定他的話,“人類的資料粒子可以自主更疊,你可以將我們當成一個不斷更新的小型終端——我們有時候是不用依賴中央網路的。但是npc——我指的是箱庭onine中的npc,好吧,在你這裡可以被定義為‘程明雀’。”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出這麼重的話,抬頭對上陳彥的視線後卻不知怎麼就下定了決心,嘆了口氣一字一頓道:“你的‘程明雀’,是一段已經停止更新的資料了。”
“他是沒有自我意識的。”
陳彥笑了:“你怎麼知道?我嘗試了三十五次,他的反應始終鮮活得宛若一個正常人,他的精神狀態是完全的,因為他整個人都被儲存在這個箱庭裡了。”
“程明雀從三年前就沒離開過這個箱庭。”
陳彥抬頭看向印桐,唇角輕彎著,就像在說一個微不足道的笑話。
“你怎麼能斷定,他不是一個‘人’?”
……
夏澤興整個人都僵在了這場與眾不同的對話裡。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驚愕陳彥的思維方式,還是應該驚愕“程明雀是個npc”這個事實。他僵坐在椅子裡,無所適從地看向董天天,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室友臉色比平常白了不止一個色階,手腕的地方包著一塊手絹,埠的地方還殘留著深褐色的汙血。
發生了什麼?
他看著那個明顯不屬於“手部”的斷口急促喘息著。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
他試圖從喉嚨裡擠出嘶啞的聲音,試圖搞清楚這一切的來龍去脈,然而他的喉嚨卻像壞掉的低音喇叭,無論怎麼擠壓,都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陳彥的笑聲。
他說:“沒關系的,我們其實不用搞得那麼明白。”
“只要打到結局,無論是he還是te,我們都能獲得重來的機會。”
“我們可以回到遊戲開端,把所有失去的都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