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祈停頓了一下,再開口聲音難得帶出了幾分挫敗:“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在努力查,然後,我就也進來了。”
“是嗎,那可真是有點慘,”印桐笑了一下,“然後呢,你們倆就去樓下等我了?”
“準確地說,我們去樓下看了公告牌,以為能從上面找到一些提示,”印桐抿了下唇,“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印桐點點頭:“確實,後面的事情我基本都知道了。比如程銘雀的記憶還停留在三年前,比如陳彥和董天天這個小騙子一晚上都順著他的時間線。程銘雀是npc嗎?”
“我不知道,”安祈向後仰了一下,抬頭試圖躲開印桐的手指,“這個問題得問陳彥,是他把程銘雀帶過來的,我想董天天可能也不知道,考慮到遊戲因素,為了不踩到npc的暴走點,我們都沒有提示時間。”
印桐沒放過他,甚至伸手將安祈的臉拽得更近了一些:“所以唯一提到時間的夏澤興,其實是有意識在暗示什麼?”
“我不知道,他的話漏洞太多了,我分不清那句是真唔”
安祈被驟然伸進嘴裡的手指戳得嚇了一跳。他猛地抬起頭,睜開眼睛看向印桐,昏黃的光暈下膝蓋上的少年正揚著淺笑,他說:“抱歉啊,你一直閉著眼睛,我會以為你是想吻我。”
“我唔。”
他的舌頭被人壓著攪了一下,惡作劇的那根手指順過他的舌苔滑過他的唇瓣,黏著些許瑩潤的液體在他的毛衣上擦了擦。
“夏澤興的話只能聽一半,”印桐擦完手,毫無心理負擔地繼續著之前的話題,“而且他那副浮誇的演技,總讓我覺得有點眼熟。”
安祈抿著唇沒說話,印桐枕著他的腿換了個位置,扒拉著手指接著數:“所以今晚唯二兩個話多的都被打成小騙子了,剩下的陳彥和程銘雀,哦對,我差點把這點漏了。”
<101nove.的小朋友說話也有問題。他在說話的時候總是刻意盯著我的眼睛,就好像試圖用自己真誠的大眼睛對我施加‘信任’的催眠。他聲稱自己進入遊戲前正準備去辦公室偷考卷,他可能確實去了辦公室,但一定不是為了偷考卷。”
“完了,”印桐短促地笑了一聲,“這唯一一個沒說謊的陳彥,還是一個立場不明確,根本不能信的人。咱們這日子過得未免有點悲慘。”
“不過我已經習慣了。”
“我在外面現實世界的時候,你們一個兩個都在我面前秀演技,騙我不說還拿針紮我,真是壞透了。進了遊戲後還能好點,被嚇就被嚇吧,好歹我知道都是假的,總比分不清真假要強得多。”
“不過挺奇怪的,”印桐偏著頭看著安祈通紅的耳廓,“進遊戲到現在我還真沒産生過什麼幻覺,該不會這箱庭onine的g也是我好哥們吧。他要是真能讓我一直這麼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我跟他達成點什麼交易也不是”
“別亂說!”安祈猛地抬手捂住印桐的嘴。他氣急敗壞吼了一句,一低頭正好對上印桐那雙含著笑的眼睛,他突然意識到有什麼東西不對,就好像自己是一隻傻呆呆的兔子,毫無戒備地跳進了獵人的陷阱裡。
而那位年輕的獵人正笑著扒開他的手,他說:“我還當你不打算理我了。不過既然回頭了,我們就來談談吧。”
他伸手扯著安祈耳側的一縷碎發,逼著他低頭對上視線。
“談談我們今天晚上的第三個小騙子,到底還隱瞞了什麼。”
……
安祈低著頭,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他的腰背緊繃著,整個人就像一隻撐開的圓規。咫尺間印桐那雙粹了燈光的眸子亮若繁星,就像是瞳孔深處藏了什麼可怖的兇器。
他有很多年沒看到印桐這幅表情了。
真的很多年了。
他低著頭,聽到印桐一一列舉著自己的罪狀,他說:“晚上我剛睡醒的時候,曾問過你為什麼要給我寄信,你說是因為你那時候失憶了,滿腦袋只記得我的名字。”
“我問你那些日記是從哪來的,你說是管家爺爺給你的。”
“倘若我的記憶沒出錯,我記得一開始,在你寄給我的第一封日記裡,你寫下了你‘正在嘗試寫日記’這樣的話。”
“那麼如果那裡是這本日記的‘起點’,那麼‘終點’在哪?”
“你知道多少東西?”印桐短促地笑了一下,“又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
安祈搖了下頭,盡力地放鬆自己的身體,他說:“我沒有不願意告訴你,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你。”
他越過印桐,伸手拉開了書桌的抽屜,取出裡面那本厚重的筆記本。
床前的燈光曖昧而朦朧,安祈將那個筆記本放在印桐手裡。他說:“我可能真的不太會說話,但是我保證過的,我不會騙你。”
他俯下身,隔著日記本的千百張薄紙親吻了少年的唇。
“你想知道的,都在這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