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桐緩慢地離開那個溫暖的懷抱,看著咫尺間的少年。他的目光掃過他熟悉的眉眼,輕聲詢問著:“安祈啊,你這是開了多少個小號?”
收到提問的少年抿唇小小地笑了一下,他還長著那張稚嫩的臉,看上去就像個17歲的未成年。他低頭看著印桐,眼睛中的笑意彷彿要滿溢位來,舌尖滑過唇瓣檀口微張,正要說些什麼,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你們倆有完沒完?”
說話的人站在不遠處的觀察窗邊,皺著眉頭一副很不耐煩的模樣。印桐看著他“嘖”了一聲,低頭又瞅了一眼腕上的手錶,臉上的表情就像在說。
“又不是什麼世紀再會,你們倆就不能回宿舍再抱?”
——果然不是什麼好話。
印桐懟人的經驗不多,很少遇到這種開口就炸的型別。更何況他現在還有點蒙,思維有一半都泡了漿糊,腦袋裡基本一片空白。
然而他行動力不夠,房間裡卻還有個行動力逆天的。手還搭在他腰上的安祈驀地揚唇笑得清甜,在他尚未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就屈膝抱住了他的膝蓋。
他單手環著印桐的膕窩,託著他的屁股保證他能安穩地坐在自己胳膊上,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得宛若抱起了什麼輕巧的毛絨玩具,還玩笑似的向上顛了顛。
他說:“打擾了,我們這就回去抱。”
印桐被安祈的動作嚇了一跳,半聲驚呼都堵在了喉嚨裡。他攬著對方的脖頸頭一次乖巧得像個布偶,生怕自己一個轉身就被摔得頭身分離。
觀察窗邊的少年也沒料到他們這般作態,齊肩的短發下一張臉繃得鐵青。印桐看著他咬牙切齒就像要破口大罵,可還沒來得及喊出什麼,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的白牆裡。
印桐搭在安祈後頸的手鬆了一下,他想說人都看不見了,您老也不用硬撐著鍛煉身體。豈料手剛一鬆,聲音還沒來得及滾出喉嚨,某個和他心有靈犀的家夥就故作乏力地鬆了下胳膊,嚇得印桐又條件發射地摟了回去。
“……幼稚。”
印桐趴在肇事者的後背上嘟囔了一句,心思縝密的小壞蛋悶聲笑了幾下,討好似的輕拍著他的後背。
他沒說話。
印桐想,這小子大概還沒琢磨出怎麼回複我的問題。
他看著對方抱著他走過一條陰暗的走廊,停在寫有他倆名字的房門前,側身倚開了門。安祈將他抱進這個狹小的房間,俯身放在一張柔軟的單人床上,他仰著頭乖巧地蹲在印桐身前,彎著眼睛又笑了一下,才伸手去拽他的鞋帶。
印桐猛地收了下腿,他說:“算了,這種事我還是自己來比較好。”
安祈沒說話,一雙煙灰色的眸子驀地投來了茫然的視線。
宿舍的門沒關,寒冬的冷風正肆無忌憚地往裡灌。狹小的房間裡冷得滲人,印桐低著頭看著地上半蹲著的少年,僵硬地笑了笑,不太自然地別開目光。
他無意識地舔著唇邊,攥著床單的手指還在發抖,他根本理不清現狀,整個腦袋裡亂作一團,一會琢磨著面前的人,一會惦念著方才送他回來的少年。
他看著視野裡下垂的鞋帶,所有的猜忌擠在思緒裡橫沖直撞,直到眼前的少年起身似乎要離開這裡,才瞬間驚醒,動作快過思維,伸手一把拽住了對方的衣角。
安祈低頭和他對上視線,煙灰色的眸子一望見底,牢牢地圈著印桐的身影。
印桐無意識地看著自己發顫的指尖,他都沒理清楚自己到底想問什麼,要問的問題太多了,堵在他的喉嚨裡擠不出一個音節。
他攥著對方衣角上那點蒼白的布料,低著頭,嘴唇都在發抖。
他想著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打從一開始,他就像被人蒙著眼睛送上了祭臺。
房間裡有人輕聲嘆了口氣。
安祈像是放棄了什麼,苦笑著蹲回了他的視野裡。印桐看著他熟練地脫下自己的鞋,熟練地將運動鞋擺到床腳的位置,熟練地開啟被子將他整個人塞進去,熟練地俯身,親吻著他的額頭。
他像是哄孩子般,貼著印桐的額頭對他眨了眨眼睛。
“先睡一覺好不好,”他說,“睡一覺起來,你問什麼我都回答你。”
印桐伸手拽住他襯衫的第二顆釦子,他說:“安同學,你說了你不會騙我的。”
安祈頓了半晌,驀地笑開。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愉快的事,湊上來輕吻著印桐的眼睛,他說:“別擔心,我說的話無論什麼時候都作數。”
“所以你閉上眼睛,睡醒後,我什麼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