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還能想起什麼?你能想起這個人是誰嗎?”
聶霜雙隔著被眼淚抹花的視野,看到影片中的董天天用手點了點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屏,那上面還停留著刺傷印桐的那個陌生人的死狀——他躺在衛生間的隔間裡,裝有移動終端的右手不翼而飛,腦袋被砸得血肉模糊。
安祈搖了搖頭:“你們不是已經猜到了嗎?何必要問我。”
董天天:“什麼?”
“你說過的‘這個人從相反的方向來,和小印先生擦肩而過,他裝成一個過路人,在極短的時間內將病毒注射到小印先生體內’,”安祈說,“監控錄影沒有錄下他任何可疑的行徑,他能在一個合適的時間,恰巧路過印桐身邊,要麼他的大腦連線了城市監控,要麼他對桐桐的行為習慣十分熟悉。”
“店裡的常客都知道店鋪的開門和關門時間,可要同時做到了解桐桐上下班的路線、步行速度這兩點,並且擁有往返商業街和住宅區都不會有人懷疑的職業,其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安祈垂了眸子,纖長的睫羽掩去了眸中的神色。他說:“我記得桐桐有提過,他最近總能收到一些奇怪的信。”
“你還記得,給他送信的那個快遞員長什麼樣子嗎?”
……
同一時間,夜晚20:50,花園小區。
印桐正在泡澡。
他將自己整個人浸在布滿熱水的浴缸裡,眯著眼睛舒服得昏昏欲睡。突然間門鈴聲驟起,嘈雜的機械音中化作短促的催命符,磨損著肇事者所剩無幾的耐心,急促地敲擊著他隱隱作痛的太陽xue。
“叮咚叮咚叮咚叮叮叮叮叮咚叮咚叮咚!”
他翻身坐起來,趴在浴缸邊緣緩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氣,才略微壓下自己快要蹦出喉嚨的心髒。門鈴聲沒有絲毫休息的意思,他裹上毛絨絨的睡衣,胡亂用毛巾抹了幾下頭發,一邊套著拖鞋,一邊敷衍地喊道:“來了來了來了!”
門鈴聲戛然而止。
夜晚的冷風滲入房間,凍得印桐打了個哆嗦。他趿著拖鞋三兩步跨過走廊,直到手指被冰冷的門把手凍得一哆嗦,才恍恍惚惚地意識到現狀。
他站在門口,結實的防盜門緊閉著,客廳的燈光漫進漆黑的走廊留下細碎的光影,寒氣從他濕漉漉的腳下攀爬到他滴水的發絲,穿過他發麻的頭皮,凍醒了他渾濁的大腦。
這麼晚了,來的會是誰?
他皺著眉從貓眼向外看去,緊閉的門扉外站著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那是個快遞員。
年輕的快遞小哥站在門口,一邊哼著歌,一邊捏著手裡的信封左瞧右看。他戴著紅底黑邊的鴨舌帽,身上套著件同樣配色的棒球衫,印桐隔著貓眼看了他半晌,在對方節奏感極強的調子中掛上了防盜門的安全鎖。
然後,他拉開了門。
“印先生!”快遞小哥興奮地抬頭,捏著手中的信直接從門縫裡塞了進來,“您的信,麻煩簽收!”
印桐被他懟得脖子後仰,夜晚的冷風順著半開的門扉呼呼地灌進來,凍得他雞皮疙瘩立刻起立敬禮。
他有些煩躁,說不清是因為天氣太冷還是快遞小哥太熱情。這個年齡段的小夥子總有幾分令人招架不住的活力,印桐隔著安全鎖看著對方藏在鴨舌帽下黑亮的眸子,總覺得呼嘯的風聲都能帶來聒噪的耳鳴。
“……謝謝,”他接過對方遞來的信,皺著眉在半空中的光屏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辛苦了!”快遞小哥幹脆地道了謝,扶著帽簷咧嘴笑出了一口白牙。印桐看著他哼著小調收拾了口袋裡的東西,手指摩擦著厚實的信封,隨口問道:“之前那位小哥呢?”
他因為自己的問題愣了一下,對上快遞小哥茫然的視線,又故作隨意地補充道:“就是慌慌張張的,動不動就害羞的那個。”
“哦哦哦前輩啊!”快遞小哥恍然大悟,“他請假啦!”
“出什麼事了?”印桐問道。
“應該是好事?”快遞小哥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糖,隔著安全鎖遞了過來,“前輩回老家結婚啦,最近是見不到了,不過中央城就這麼大,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嘛。”
“印先生別急,搞不好過兩天,你們就又能遇見啦!”
作者有話說
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 西遊記第四十回 ,吳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