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回去,將這一身收拾幹淨。”程讓的聲音越發冷漠,在程議聽來,甚至淬了些冰寒。他毫不懷疑他若是執意要去演出,他的二兄會將他打得三月不能下床。
在兩者之間權衡了下,程議識時務地應了聲,轉身回了房。他原本還以為二兄會比阿孃好說話,下午才來了二兄府上,沒想到二兄這麼兇殘。
阿沅腦子裡都拼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淩亂了半日才終於道:“不是,他去學唱戲了?為這個才惹得伯母不高興了?”
程讓無奈地點點頭,程議出生時身體不好,繼母不捨得這個弟弟吃苦,因此程議從小就沒練過武,身材有些瘦弱,和女孩子無異。他容貌又隨了他母親,生得有些秀麗陰柔,扮成女子模樣,竟是一點都不違和。
“他唱了多久了?”若是時間不長,應該能揪回來;時間長了,指不定就生出感情了。
程讓搖搖頭,今日才被母親抓包,之前偷偷學了多久卻是不可知。他身為同父異母的兄長,在程議母親尚在時,也不好太過管教於他,如今只能暫時將他關在府裡,省得他又出門胡鬧。
阿沅心想,難怪阿孃以為程讓府裡新進了個女奴,她哪能料到程議這孩子現在喜歡唱戲啊。
“你現在就去與他好好說說,我這就回家了。”她勸道,“別動粗,若是打重了,回頭伯母該心疼了。”有這麼一個不能打的弟弟也是很糟心了,幸而那弟弟應該還算聽兄長的話。
程讓本不欲讓她知道程議的事,可今夜又讓她碰上自己那不省心的弟弟,也只能將她先送回家,原定和她飯後散步也散不成了。
將阿沅送回去之後,他一臉冷漠地踢開了程議的房門。
正在洗臉的程議抬起頭來看見這麼一張臉,頓時覺得室內陰森森的,他二兄就像是地獄來的羅剎,要來陽間尋仇了。
“二兄……”
“唱戲唱了多久了?”
“就一個月,我今夜是第一次登臺……”
程讓一掌拍在木桌上,程議就眼睜睜看著他手掌下延伸出裂紋。那一掌如果拍他身上,他骨頭怕是會碎。他嚥了下口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我錯了!”
“跟著誰學的?他知道你是領軍大將軍府的小公子嗎?”
沒想到程議這回卻是死都不開口,只道:“我保證以後都不去了。”
看他死不悔改,程讓不耐煩了:“你是以為我查不出來嗎?你最好現在就給我交代清楚,不然今晚就去跪祠堂,明日我還要寫信告與父親,讓他親自教導你。”
這話裡的後果有些嚴重,程議一臉苦相,跪在地上的膝蓋隱隱作痛,他從小就沒吃過苦,只跪這麼一會兒就覺得有些受不住,一想到大晚上的要去跪那冷冰冰的祠堂,還是一五一十交代了。
程讓聽了他交代的,沉默著沒有說話。
據程議所說,他偶爾會去看望大嫂和侄子程文驍,文驍已經會叫他三叔了。有一次在大嫂家碰見了江家庶子江茂樹,兩人興趣相投,便經常一起相約玩耍。江茂樹比他大些,帶著他一起去看戲,他們後又萌生出自己唱戲的想法,他這才扮了戲子,今夜原是第一次登臺。
程讓沉默良久,問道:“大嫂和文驍還好嗎?”
“挺好的。”程議偷偷看他臉色,心底放鬆了些,他知道大嫂和自己家早沒了往來,但為了看小侄子,他總是忍不住上門去。現在看二兄的態度,也許兩家關系能緩和些?
但他馬上就覺得自己看錯了,因為程讓瞬間變了臉色,吼他道:“立馬跟那個江茂樹斷了,以後若是敢再去找他,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程家為程議的事很是鬧了一場,本想瞞著,可後來全京城都知道了,這家醜到底還是揚了出去。
全是因為那江茂樹在戲臺上被人給認了出來,繼而又攀扯出程議,滿京城裡都說程家與江家家門不幸,竟生出這等子孫。不過因那江茂樹是庶子,而程議是嫡子,說程家的人還要多些。程讓還因此遭了禦史上書彈劾,說他為人兄長,沒有盡到教化幼弟之責。
阿沅在家裡聽說時,和阿孃好好感嘆了一番。這江家只犧牲了一個庶子,卻搞臭了程家的名聲,江太尉還是一如既往的殺人不見血。
“姑娘,那個項家姑娘被送過來了!”小荷興沖沖跑進屋內,她在八郡時就久聞項家聲名,沒想到有朝一日項家高高在上的女英雄竟與她一樣成了奴婢。這種感覺不足以為外人道,但她想姑娘一定能明白的。
阿沅的感覺同她一樣複雜,說到底曾經也是認識的,如今怎麼看都覺得不是滋味。
“叫人將她送到隔壁去吧,送到雲姬那兒。”她吩咐下去,陛下雖看在程讓的面子將項雲嵐送到林府,可她也得識大體,項家一案牽連甚廣,她不能憑一時意氣就真把項雲嵐留在她家。
徐氏狐疑:“我聽你阿兄說是你將人要了來的,怎麼又送隔壁去?”
“阿孃你怎麼什麼都聽阿兄說的?”阿沅決心要踩阿兄一腳,“他自己的事都不與你說,淨說我的!”
徐氏一聽這裡頭有文章,立馬換了表情,笑眯眯道:“你阿兄有何事?”
“阿兄有個心上人。”她睜著大眼睛,擺著一副無比確定的表情,“就是為了她,阿兄才一直未娶。”她說得信誓旦旦,讓人不得不信服。
“是誰?”
“這我就不知道了,據說是青梅竹馬!”
徐氏陷入了懷疑,她怎麼不知道兒子還有個青梅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