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雲回想剛才迦南在此處的一番做派,搖了搖頭:“巧言善辯,工於心計,卻沒把聰明用在正途上。”
段塵這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他竟會把話說得這樣直白。
段塵點了點頭:“不錯。”
“怎麼突然提起他?”
“掌門說他這樣子,日後難成大器,便交由我教導。”段塵不知該從何著手,樣子一時有些為難。
重雲看他那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天命難違,你又能做什麼?”
“你信命?”
“自然。”重雲點了點頭,目光溫柔地注視著他,若不是命由天定,又怎麼會讓我遇見你?
段塵不置可否:“那你說,人世間的一切都是天命所歸還是因果迴圈?”
“皆有。”重雲認真地說,“天命給我們定了歸宿,因果讓我們朝著這個歸宿前行。”
段塵沉默了兩秒,突然不明所以地笑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在重雲面前露出笑容,他本就生得極好看,這一笑,猶如冬雪初融,冰天雪地裡突然看見春的誕生。
重雲看得一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態。
午時,妙語同兩個小沙彌送來齋飯,段塵因肩上受了傷,動作有些不便,重雲便自覺替他盛飯夾菜,連吃飯的速度也配合著他,慢了下來。
飯後,段塵要在靜室休息,妙語過來,帶著重雲在無相寺前後轉了轉。
重雲第一次見這種宏大的廟宇,倒也不覺無聊。
兩人走到前院,只見一顆巨大的樹木安靜地矗立在院裡,樹上系滿了紅色綢帶,每個綢帶下面還掛了一塊木牌。
微風拂過樹梢,將木牌吹得左右晃動,發出嘩啦嘩啦的清脆聲響。
重雲見眾多善男信女在樹前方的一處埋頭寫些什麼,便問:“那些人在做什麼?”
“許願。”
“哦?”重雲瞧見他們手中寫字用的木牌與書上掛著的一致,來了些興趣,“許什麼?”
“什麼都許,姻緣,仕途,求仙問道……不過姻緣居多。”妙語指了指這樹,平靜道,“這棵樹又叫相思樹,取‘南有相思木,含情複同心’之意。”
重雲心中微動,挑眉問道:“靈驗嗎?”
“心誠則靈。”妙語見他意有所動,便主動提議道,“重公子要許一個嗎?”
重雲想了想,點了點頭。
妙語便將他帶到相思樹下,讓一旁的小沙彌取下一塊木牌給他,便叫他排在一位男人之後,對他道:“小僧在另一邊等你,重公子寫完之後將木牌交給前面的人便好。”
那木牌一面寫名字,一面寫祈願,倒也不麻煩。
重雲沒等多久便輪到了自己,他提筆在寫名字的那一面瀟瀟灑灑地寫下忘塵和自己的名字,他前方等著收木牌的小沙彌一向平靜端詳的表情突然有些繃不住,臉上抽動了兩下,卻什麼話都沒說。
到了反面重雲卻一時不知該寫什麼了,糾結了片刻,他垂眸淺笑,將曾經在書上見過的一句話寫下來,大概也沒有什麼別的話更能描繪他此時的心情了: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寫完後,重雲本來面色坦然地將木牌交給候在一側的小沙彌,見他臉上有些異樣,也知他是看見自己在木牌上寫的內容了,不由得有些赧然,重雲不敢再接觸小沙彌異樣的目光,慌忙走向另一邊的妙語。
“走吧。”
兩人又到後山去轉了一圈,回來時段塵已經午睡起了,正在靜室外給花澆水。
妙語向他行了個禮便去做自己的事了,重雲走過來,靠在廊道下一根柱子上,對他笑道:“這後山竟還有一片湖,我們過兩天去釣魚可好?”
“你倒是有閑情雅緻。”段塵停下澆花的手,轉過身來看他,卻也沒說反對,重雲自然地接過他手裡的澆花用的水壺,徑自替他澆起來。
“我這不是看你受傷,在這裡無聊嘛。”
段塵凝眸與他對望,良久沒說話,半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