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自己心裡深處那顆守護多年的、最為華貴美麗的鑽石被人毫不在意地摔倒地上,甚至還要往上踩踏兩腳……一想到這裡,裴青雀感覺到自己的心就像是疼得快要裂開來。
他的胸腔裡湧動的怒意如同滔天巨浪,期間卻又摻雜著星星點點的被人保護、記掛的酸軟……一切都令裴青雀悄無聲息地捏住了口袋裡,那管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只剩下了一半的藥劑。
見半跪在地上的孟望川久久沒有動作,二皇子眉頭一皺,出聲嘲諷他:“怎麼?你不是很愛他嗎?既然都願意為了顧丁慈來自投羅網,現在怎麼就不肯往前爬幾步?”
眾目睽睽之下,二皇子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向前走了幾大步。它紅了一雙眼睛,精神狀態肉眼可見地變得不正常起來,居然直接開啟了牢籠的開關,把關在裡面的那個人類拖拽著拉出來,模糊道:“既然你不願意,那就讓顧丁慈來替你。”
二皇子拽著還在發愣的人類來到孟望川面前,命令手下塞給他一把刀,看著雙目失神的“顧丁慈”,喘著粗氣道:“真可憐啊,死到臨頭,愛人也沒有來救你。”
很明顯,它直到現在還沒有發現自己面前的這個人並不是真正的顧丁慈。二皇子不明白孟望川的目標是誰,所以才會說出來這樣對於知道了孟望川是來救自己的裴青雀來說,那樣不痛不癢的話來。
看著“顧丁慈”一片平靜的面龐,絲毫沒有被挑撥的痕跡。二皇子本就易怒的脾氣更是像點燃的炮仗一般炸開來,它拉住“顧丁慈”的手腕,將明晃晃的刀尖指向孟望川,惡狠狠道:
“反正他不是你的霍將軍,殺掉也無所謂吧?你快、快把他殺了,不然我就要了你的命!”
在二皇子提出來那樣殘酷要求的一瞬間,裴青雀心底一涼,握著刀柄的雙手明顯收緊了。
後腰處傳來一陣巨大的推力,下一秒,失去平衡的裴青雀便往前直挺挺地摔了下去,膝蓋接觸到冰涼的地面,傳出來一陣悶響。
他跌坐在孟望川的面前,眼前一片黑白——孟望川晦暗不明的輪廓就那樣影影綽綽地出現在自己的前方,不甚清晰,卻又是那樣的熟悉。
本來就彌散著的資訊素的味道在此刻變得更加清晰,雪松的氣味直到現在,也仍舊是清冽而堅定的,沒有被一絲一毫的汙染……裴青雀也沒有從中嗅到任何一點軟弱、退縮的味道。
看著眼前裴青雀手裡緊握著的明晃晃的刀尖,孟望川終於捨得抬起了頭。
這一瞬間,幾乎是兩個人半月以來,之間相隔的距離最為接近的一剎那——即使這其中隔著一支尖利的匕首。
還有最後三十秒。
看著對方蒼白一片,不停顫抖的薄唇,還有臉頰上那些手法尚且稚嫩的化妝痕跡。握著匕首的松動的五指,衣領之上還沒有完全幹透的水跡。
二十秒。
孟望川必須承認,他的貪婪在這一剎那無恥得如此光明正大,只恨不得就連現在這種模樣的裴青雀都要被他擁進懷裡,狠狠得疼愛,保護他再也不要受到像今天這樣的恐嚇與傷害。
十秒。
他的珍寶近在咫尺,不管裴青雀怎麼想、不管裴青雀是不是真的要把那隻匕首刺進自己的心髒之中,孟望川不顧搖搖晃晃地朝著自己過來的刀尖,直接伸手,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之下攬住了裴青雀單薄又脆弱的身子。
三……
二……
一!
就在孟望川將裴青雀擁入懷中的同一時間,飛船猛地晃動,整個船艙內一大半的蟲族都被這樣劇烈搖擺打得措手不及,整個翻倒在地。
刀尖割破了孟望川肩膀附近的面板,流出來豔紅的鮮血從他的衣領處滲透出來,觸目驚心。來不及和裴青雀多解釋什麼,孟望川抱著他向後順勢一滾,來到了一個相對來說較為安全的角落,將人死死護在自己的身後。
二皇子再也沒有機會威脅什麼,它看到飛船外密密麻麻的戰艦的一瞬間,這才反應過來,孟家的戰鬥艦之所以久久沒有動靜,是因為他們並沒有選擇搜尋飛行,而是依靠精準定位直接進行了空間躍遷,這才能如同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飛船周圍。
孟家的援軍很快救破開了船艙,二十個駕駛著機甲的先頭部隊沖進來,一邊同四周的蟲族戰鬥,一邊往孟望川的方向接近著。
緊接著從破口處湧進了越來越多的僱傭軍以及護衛隊成員,仔細看,其中甚至還有隸屬霍舟潼的一支軍隊。人類的高科技武器和蟲族堅硬的軀體對戰,火光四濺,聲音刺耳, 場面十分混亂。
看著不遠處醫療兵將溫家父子扶走,裴青雀來不及取下自己的眼鏡,那把割傷了對方的匕首早就被他一把扔開,轉而擁抱著孟望川的雙手微微顫抖,將自己的臉埋進了男人的肩窩,任憑血腥氣充滿自己的鼻腔,他張了張嘴,卻發現沒有任何一句語言能夠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甚至無法表達他的萬分之一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