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圍繞的無數蟲族紛紛一震,豆子眼朝著機甲的方向齊刷刷地看過去,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很是警惕。
只見機甲控制室的前蓋緩緩揚起,男人大馬金刀地坐在機甲內部,半張臉被陰影遮擋住了,令人看得不真切。
蟲族的嗅覺並不能支援它們聞到人類的資訊素。因此在整艘宇宙飛船之中,只有裴青雀一個人,嗅到了從機甲控制室內傳來的雪松香氣。
——就好像是沉入了一場美夢深處,裴青雀呆呆地想。
忘記了此時此刻自己正在被蟲族挾制著,他看不見,聽不到,無法觸碰,不能言語……卻能夠輕而易舉地感覺到,在那副厚重的機甲的背後,朝著自己投過來的、無比深重的目光。
……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在這一瞬間如同流星一般從高高的天空砸下來,落入凡間。原本已經做好了被放棄的準備的裴青雀猛然發現自己的奢望不再是奢望,而孟望川,則親手將這樣的願望,變成了現實。
apha的精神力沒有在任何一個時間點上像現在這樣,如同凝結成實質,又如一縷清淡的煙,縈繞在他的寶貝身上,探查著不放過任何一處細微的變化。
孟望川用他僅剩的一些精神力,在探查了裴青雀身上每一個角落、確認過他的寶貝沒有一丁點兒損傷之後,原本蒼白的臉這才回複了一絲絲血色。
他拿過手邊的柺杖,站起身,強忍著下半身傳來的針紮一般的劇痛,一步一頓地從機甲內部走出來。
跨過滿地粘膩的白色黏液,走到船艙中心停下腳步。孟望川的面色陰沉,身上的白色襯衫被汗水濡濕。他站得筆挺,頭頂上星艦的燈光紛紛揚揚地灑下來,照亮了他無比堅毅的面容和目光。
裴青雀自然發現了那個不同於其他形狀扭曲蟲族的身影。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猛地注意到了身邊二皇子同樣看向孟望川的、像是吃了生牛肉一般的愕然神色。
幾乎是同一瞬間,裴青雀驚覺自己現如今的身份還是一個看不見的人類。他咬咬牙,拼盡了全身的意志力,這才堪堪掩飾住自己渴望得近乎貪婪的神情。
直到最後,也只是徒然地張了張嘴,面上顯現出來一片假裝的茫然。
“怎麼是你?!”二皇子看清了孟望川的臉,驟然被推翻原本篤定猜測的感覺令它十分不適。它強忍著心裡蓬勃的怒氣,對著那個身形高大,面色陰沉的男人大吼大叫:“霍舟潼呢?!怎麼可能?!來的人不應該是霍舟潼嗎?!”
孟望川並沒有理會二皇子近乎癲狂的吼叫,他的眼神不留痕跡地滑過手腕上通訊器顯示出來的時間。
……還有十分鐘。
也只有十分鐘。
即使被蟲族團團圍住,孟望川也沒有表露出來一絲一毫的慌亂。他握緊了手中的柺杖,脊背挺得筆直,目光定定地凝在二皇子手裡拽著的裴青雀的衣領。
像是回憶起了之前視訊裡某些不太好的畫面,孟望川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變得更加陰鬱,望向二皇子的目光如同盯著一具死屍。
他的寶貝近在咫尺,卻被人挾制、無法觸碰。這樣的認識令孟望川的心又沉了沉,自然不會施捨半分回應給那些叫囂的蟲子。
見一個失去了機甲的瘸子居然也敢如此無視自己!
二皇子被怒火激紅了雙眼,他不顧身邊護衛的阻攔,放開手裡的衣領,迅速沖到了孟望川面前,用鋼鐵一般堅硬的前肢擊飛了男人手中的柺杖。
同一時間,只見孟望川身後的蟲族朝前方一個沖擊,硬生生地將孟望川撞倒在地。
男人的體力和精神力原本就被長時間駕駛機甲而消耗一空,本來就只剩下一副虛弱的軀殼。被兩方夾擊,沒了柺杖支撐的他猝不及防地跪倒下去。
孟望川喘著粗氣,單膝跪地,右手支在地面上,強撐著沒有整個倒下。
看著男人狼狽致斯,二皇子心情終於好了些許,它拍了拍雙手之間並不存在的灰塵,指著牢籠裡大睜著無神雙眼的“顧丁慈”,冷冷道:“我知道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也知道你當年到底是怎樣被我的父皇打敗,折斷雙腿的。”
“手下敗將就是手下敗將,這麼無能的模樣,卻被心上人看到兩次。”
“真是可、憐、吶。”
“不如這樣,”二皇子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倒在地的孟望川,手指指向牢籠的方向,故作關心地說道:“你的白月光就在面前,想要保護他?”
“那就……爬著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