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一片寂靜,之前恍若凝固的空氣這個時候才開始逐漸流動起來。
裴青雀垂著頭站在原地,額前的碎發淩亂,遮掩住了眼神裡透出來的所有晦暗不明的亮光。
週六,斐洛嘉花園餐廳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紅火,衣著精緻華麗的上層公民們三三兩兩地坐在餐廳裡,享用著他們這頓豐盛且昂貴的午餐。
裴青雀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裡的位置,面前擺滿了這家餐廳的招牌菜,他卻連餐具都沒碰一下,整個人挺直了脊背,望著對面那個空落落的位子出神。
兩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剛剛好足夠裴青雀欺上瞞下,從而在週六這天獨自出行,準時赴約。
自從那天在樓梯轉角處和孟望川見過一面,之後在神秘人的威脅和裴青雀的刻意為之下,兩天中兩個人便再沒了直接的接觸。
兩個人之間這種岌岌可危的關系令孟望川對他更加縱容,甚至只是透過手底下的人傳信,男人就輕易同意了讓他在週六這一天“出門和大學時候的導師同學聚會”。
過了孟望川的那一關,每次獨自出門都會跟在自己一旁的保鏢們就更好打發了,裴青雀隨口扯謊,那些傻大個兒們就輕易地相信了自己的說辭,乖乖等在整座商城的大門口,沒有跟進來。
只不過裴青雀也還沒有愚蠢到真的沒有二手準備,就那樣忍氣吞聲地受了別人威脅,什麼退路都不給自己留,憑著一腔熱血就跑來送死。
早在出門之前,裴青雀就給自己準備好了自助式生物型追蹤器,將追蹤器植入到身體內後,他將訊號接收機放到了綿綿那裡,之後告訴綿綿,如果自己到了限定好的時間沒能回得去,它就要立刻透過只有綿綿自己才能和孟望川對接得上的途徑,將訊息傳過去。
倉促之下, 這已經是裴青雀能夠想到的最穩妥的解決辦法。
下意識地按了按為了植入追蹤器從而在小臂上留下來的微小傷口,裴青雀說不緊張是假的。周圍熱鬧的氣氛以及餐廳外隱隱傳來的人聲令他感受到些許安慰。
伸出手拿起一旁的水杯,裴青雀剛剛吞嚥下一口清水,再抬起眸子的時候,自己正前方的那個空位上已然出現了一個青年男子的身影。
“???!!”忍了又忍,裴青雀這才沒有把嘴裡沒嚥下去的小半口水噴出來。
那人眉眼彎彎,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端坐在後背鏤空的鎏金軟椅上,細長的眼尾上挑,審視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掃在裴青雀的臉上。
青年的眉毛畫的很黑,臉上塗著厚厚的白色粉底,嘴唇塗得豔紅,整個人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詭異的滑稽。
似乎是被之前畫面裡那個兩米高的黑衣身影誤導了,裴青雀完全沒有預料到和自己見面的居然是個身形清瘦的青年。
他皺起眉,攥緊了自己口袋裡的小型電擊器,不客氣地問:“是你?”
對面的男人卻答非所問,翹著二郎腿,表情傲慢,盯著裴青雀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貪婪露骨,嘖嘖贊嘆道:“真不愧是替身,長得和那個姓顧的還真是一模一樣。”
對方合成音和通訊裡的如出一轍,令人生理性地不適。
裴青雀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就像被雷擊中了一樣,整個人當即愣在原地,動彈不得,看向對方的眼神裡帶著濃濃的不可置信。
“喲,看來被我戳中心事了?”青年滿意地點點頭,拎起桌上的餐叉,將盤子裡侍者切割好的牛肉塊放進嘴裡,仔細地咀嚼了兩秒,隨即露出來一個幾欲作嘔的表情,“呸”了幾下,將牛肉吐了出來。
他擦擦嘴,慢條斯理道:“你放心,我知道的東西還有很多,有時間的話,我不介意慢慢兒跟你說。”
“但是現在……”青年把餐巾隨意地扔到桌上,在只有裴青雀能夠看到的角度,緩緩地露出來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嘴角咧到耳根,整個人本來就不算太好看的一張臉扭曲成了一個可怕的弧度。在有旁人接近的一瞬間又正常,給裴青雀遞過去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黑色晶片以及一小瓶淡綠色的藥水:“我只需要你乖乖的……無論用什麼手段,在一個星期以後,把顧丁慈帶到我指定的地方。”
“對了,你注意一點,千萬別弄死他,我要的是可是活口。”
青年無視了裴青雀眼神裡的震驚和憤恨,笑容更盛,伸出一隻手指,伸到了裴青雀眼前。只見那原本應該被圓潤的指甲覆蓋的指尖,在短短幾秒之內變化成了帶著尖銳彎鈎的足肢,烏黑油亮的反光一下子就勾起了裴青雀意識深處的一些不好的回憶:
“乖孩子,想要救溫景逸的命,就一定會做到那些事情,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