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個從半路殺出來,劫走了他的心上人的家夥,按道理說,假如孟望川自己的心裡還有顧丁慈的位置,那麼今天霍舟潼上門談判就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成功的可能。
然而相比於之前的麻木,孟望川發現自己現在的心情更接近於無謂和平靜——實際上,當他在清晨開啟大門,看到顧丁慈出現在眼前時就已經明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當然,那時候他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冷靜和淡然。可就在和顧丁慈討論起裴青雀相關的細節時,孟望川發現自己居然意外地平複了那顆稍顯燥鬱的心。
孟望川原本以為自己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從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中走出來,卻直到這一秒鐘時才堪堪察覺,根本就是從看到那兩個人甜蜜交往的瞬間開始,洶湧愛意如退潮,早已經消失得一幹二淨。
前來談判的霍舟潼最後為了顧丁慈做出來的那些言行,只不過幫助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心情而已——孟望川很清楚地知道,這不是錯覺,更不是因為嫉妒過頭而給自己找的藉口。
電子螢幕在男人硬朗的面龐上投下一層淡淡的亮光,照亮了孟望川雙眸之中明滅著的複雜情緒。
開始的五年,他拖著殘廢的一雙腿,在孟家的內鬥之中沉浮掙紮,把顧丁慈從泥潭裡解救出來是他還無權無勢時堅持下來的信念之一。後來終於將孟家這個龐然大物全然掌控於自己的手中,又被沉重繁雜的公務以及突如其來的金融危機壓的喘不過氣來,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再過一年,便是同裴青雀的相遇。
當初他是憑藉著權貴圈子裡“霍將軍對他的便宜太太並不好”之類的眾口相傳的流言,才尋了個合適的藉口和機會把人接過來。
然而,他親眼所見的事實卻和傳聞中的大相徑庭……可這就是全部的原因嗎?
之前他給自己很長一段時間去確認自己的心情,現在,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慣性帶來的影響,或許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
“孟總,目的地到了。”
思緒被另一個人的話音打斷,懸浮車的車門被隨行的助理從外面拉開,深夜特有的冷風裹挾著刺骨的涼意撲面而來,將車廂內部的溫暖空氣掃蕩一空。
點了點頭,孟望川控制著身下的輪椅,從車廂內部走了出來。
孟家的大宅周邊有著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巡邏守衛,一直等候家主回來的傭人也在看到接送孟望川專車的時候從暫時的休息室裡走了出來,開啟了除長明燈外,屋宅內外照明用的燈盞。
一瞬間,通透而明亮的燈光便照亮了一整條路,直到主人操縱輪椅,進入家門後才緩緩重新熄滅。
兩旁的傭人為孟望川開啟了主宅厚重的實木大門,很快就將外界的涼意阻隔在外。
示意女傭不需要再將大廳裡的燈光點亮,孟望川在昏暗的壁燈下重新打量了這個曾在監控中觀察過的前廳。等到傭人們安靜地退下之後,大廳便變回了只能聽到他自己一個人呼吸的安靜空間。
壁燈暖黃色的光暈盡職盡責地照亮著通往孟望川臥室的路,經過前廳的沙發附近時,孟望川敏銳地捕捉到了從真皮沙發旁露出來的一塊不屬於抱枕材質的布料。
apha的五感遠超其他人種,之前沒有在意,可是現在孟望川靜下心來,反而聽到了不屬於自己的、一道均勻的呼吸聲。
驅使輪椅,孟望川繞過障礙物,來到了沙發和茶幾之間的通道,這才發現了真皮沙發上鼓起了一個毛茸茸的白色小鼓包。
毛毯做成的鼓包起伏的速度十分均勻,明顯裡面的人已經睡熟,這種蜷縮成一團,甚至把腦袋都藏到了被子裡的睡相,整個孟家也只有裴青雀能做出來。
孟望川無奈,來到沙發旁,伸手掀開了乳白色毛毯的一角,果不其然,其中埋頭苦睡的小家夥因為呼吸不暢而憋紅了一張臉。
好好的不在自己的臥室睡覺,非要跑到沙發上。
孟望川不知道小家夥又想做些什麼,只能將手裡一直拎著的蛋糕盒子放到了茶幾的臺面上,捂暖了因為暴露在冷風中而變得寒涼的一雙手,這才捏起一小塊裴青雀臉上的軟肉,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試圖喚醒他:
“乖寶,怎麼在這睡著了?”
哪曾想裴青雀非但沒有被他叫醒,還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暖乎乎的手,一把拍走了在自己臉上作亂的男人的手指,用手背抹了一把並沒有流口水的嘴角,水潤的紅唇微微張開,也不知道他含糊地嘀咕了些什麼,把被子卷吧卷吧,翻了一個身,用後背對著孟望川,居然就那樣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