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站起來的同一時間,裴青雀明顯地感受到了來自肩膀處,被另一個人輕輕拍打的觸感,緊繃了許久的神經在這個時刻終於繃斷,另一個人的話音剛落,就被裴青雀崩潰的尖叫完全掩蓋住了。
溫在野被裴青雀的尖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一臉尷尬地舉起自己的雙手,示意他真的毫無惡意,低聲說:
“你別叫,我不是壞人,我是溫景逸他爹,之前還跟你們打過照面的,還記得嗎?”
裴青雀看清了溫在野的臉,懸著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髒終於放了回去,長呼一口氣。沒等他再開口說話,就看到眼前的人影一閃,接著就是從身後傳來的一聲拳頭擊打在肉上的悶響。
連呻吟呼痛的機會都沒給,溫在野拳拳到肉,很快就把追著裴青雀的一幫子混混打暈在地。
拍了拍夾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溫在野沖著裴青雀,努力地想要露出一個屬於長輩的、慈祥和藹的笑:“看,叔叔幫你把壞蛋都打跑了,叔叔真的不是壞人。”
大概是真的和“和藹可親的長輩”不沾邊,裴青雀看著對方一臉皮笑肉不笑的古怪表情,偷偷潤了潤幹澀的嗓子,接著開口,用謹慎又試探的語氣說:“……謝、謝謝您?”
……
最後溫在野還是決定把裴青雀送回家。
走在路上,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尷尬。
裴青雀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頂著“溫景逸父親”身份的溫在野,只能重重複複,結結巴巴地道謝。
撓了撓自己的一頭板寸,溫在野覺得這麼也不是個辦法,想了想,幹脆單刀直入,直接開口說到:“小逸其實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是我從街邊撿回來的棄嬰。”
“這地方不比星域,oega在聯合區生存其實是很困難的,沒有藥品,沒有抑制劑,oega還嬌貴得不行,普通人家根本養不活。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小兔崽子就這麼萬裡挑一,在beta和beta結合的情況下還能生出他個oega來。”
或許是意識到對自己兒子的好朋友講這些確實有些不合適,溫在野目視正前方,沖著空氣尷尬地笑了笑:“哎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小逸這幾年不知道怎麼的,突然說什麼也不想繼續讀書了,天天嚷著要打工要賺錢。”
“你是他的好朋友,叔叔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聽到這裡,從溫在野開口說出第一句話開始,就一直反常地埋頭走路的裴青雀才抬起頭來。
看著溫在野那張原本應該酷炫狂霸拽的臉上浮現出來的略帶討好的神情,他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突然像是被刺了一下。
努力掩飾住在聽到“撿回來的”幾個字之後變得晦暗的眼神,裴青雀認真道:“您救了我,幫個忙是應該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都會全力以赴。”
“哎,”溫在野是個粗人,聽到裴青雀的回答,一時欣喜之下也就沒崽多想,喜笑顏開道:
“也沒有那麼嚴重,叔叔就想拜託你幫忙問問小逸,他到底為什麼不想上學。問清楚這個就行,別的都是小事,小事。”
這倒是不難,裴青雀聽完點點頭,答應了溫在野。
溫在野臉上的笑容燦爛,和那天晚上教訓嚴鑫鑫的瀟灑氣質比起來簡直就是換了一個人,一副十足傻爸爸的模樣。
把對方的表情盡收眼底,裴青雀低下頭鼓了鼓腮幫子,在心底小聲地嘆了口氣……畢竟他的父親可不會為了一個養子而變得如此失態。
又過了十多分鐘,小洋樓屋頂的尖角已經出現在了兩個人眼前。
裴青雀很快整理好心情,站在陡坡前收拾好了自己紛紛亂亂的思緒,在臉上掛起一個乖巧的微笑,和溫在野客氣道:“過了這個坡就是我家。謝謝您今天幫我把那群人打暈了還送我回來。”
頓了頓,還補充了一句:“您看這坡還挺陡,就不麻煩您再送我上去了。”
只可惜溫在野根本聽不懂小孩子話裡的暗示,“啊哈哈哈”地朗聲笑起來,大手一揮,中氣十足地說:“沒事,好人做到底,就這點兒坡,你溫哥根本不放在眼裡。”言行舉止中的謎之自信倒是和溫景逸一模一樣,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從一家門裡出來的父子。
裴青雀對溫家父子這種過度自信的性格徹底沒轍,只能跟在溫在野身後,慢吞吞地爬上了陡坡。
等到裴青雀一步一步地登了頂,終於回到了自家大門前,折騰了大半天,體力耗盡的他正撐著膝蓋低頭喘息著,還沒徹底恢複過來,就被提前到達的溫在野拍了拍右肩,小聲問道:“喂,你知不知道你家門前的那個人是誰?”
鼻尖掠過一絲熟悉的雪松氣味,裴青雀震驚地抬起頭,瞳孔一瞬間緊縮起來,過於緊張的情緒令他下意識地摒住了呼吸,腦子裡如同煮沸的漿糊一般,已經全然無法思考。
那道已經鐫刻至靈魂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裴青雀看著對方的薄唇一張一合,低沉悅耳的聲音如同炸雷一般在耳邊響起:
“乖寶,你旁邊的這個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