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慈晏看了,欲言又止,現在還不是時候,只能故作瀟灑,送走故人。他忍不住低聲問:“你怎麼總是離開,讓人追不上,捉不住?”
左安門外野樹寥寥,田野上光禿禿只剩殘雪,除了那座城門,真看不出這是京城外城七門之一的地界。
在瑟瑟春風中,周遭居民與京城的富庶百姓相去甚遠,倒有些質樸古風,趁著天光正好,三三兩兩出來籠著袖子曬太陽。一隊人馬飛馳入城,引得眾人引頸觀望,那馬均膘肥體健,馬上的人皆便服跨刀。
被圍在當中的顯然是頭領。
他抬頭看了眼城門,露出一張白淨的臉正是景王李慈煥。
此時,一騎八百裡加急從德勝門進入。
賀桂軍遭突厥大軍襲擊,力戰不能勝,賀桂將軍兩子皆戰死,賀桂敗走。
景王領兵恐怕會與突厥大軍正面相遇。朝中皆不看好此戰。賀桂都不能敵,何況是初出茅廬的景王。
楊滌洲立在那棵柏柿樹下,將一條白綾掛上枝頭,死死打了一個結,又怕不夠結實,又打一個,再打一個。她踮著腳只能把鼻子掛上去,小跳了一下,將頭套進去不難。她便手中拽著這根白綾,借力站著,心中默唸著李慈煥的名字,她想讓他知道,她一直都陪在他身邊,一直都支援他,與他在一起。若是得了他死訊,她便就吊死在這裡。
來報信的人看不清腳下,被冒出土的樹根絆了一跤,才爬起來看清王妃與白綾,又跌下去。
“怎麼來的這麼快?遇上了麼?王爺活著還是死了,快說。”楊滌洲格外冷靜。
“活著,活著。”那人趕緊將王妃扶住,楊滌洲大喜過望,但人癱軟下去。
“王爺讓我來打個前站,他快馬加鞭,不日就回來。”
楊滌洲驚詫,問:“不日就回?”
“回稟王妃,突厥賊子聚集五十萬大軍,揮師南下,賀桂將軍大敗,領殘兵逃出關外。為保全殿下,軍中精銳已護送殿下返京。”
“聖上的旨意還說什麼?”楊滌洲問。
“沒,沒聖旨,軍隊仍在原處。就殿下回來了,已經入了左安門。”
楊滌洲想明白後險些背過氣去,李慈煥竟然棄軍逃跑。
“殿下的馬快,但是繞了路,從左安門入城。此時應該到了。”
楊滌洲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南方,這時候他還想到從人煙稀少的左安門入城。她掙紮起來,說:“給我備馬。”
這位嬌滴滴的王妃,身手利落地縱馬奔去,奔到崇文門外。正遇見見一隊人馬奔來,打頭那個不是李慈煥是誰。
楊滌洲勒住馬,一切坐實,她不禁苦笑一聲。一人拉住馬頭,是陸謙,他笑道:“原來是景王妃,陛下得知景王歸來,特命我來此接他入宮,你是隨景王進宮麼?”
楊滌洲看著陸謙的笑,心中怒火燃起,揚鞭揮開陸謙的手,調轉馬頭,低頭看了眼,說:“夫唱婦隨,那是自然,只是我穿的一身孝服,容我回去換上翟冠大衫,風光入宮。”
陸謙看著楊滌洲一身白衣,馳馬而去。
楊滌洲忍不住淚流滿面,她並未回府,而是一氣跑出城外,等力竭下馬,咬牙落淚。
“清遠?”
楊滌洲扭頭一看,竟然是一身烏衣的王穩。不知不覺跑到了舊地。
王穩上前忙問:“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楊滌洲撲倒在王穩胸前,痛哭流涕。
“我,我,我自詡眼光過人,沒想到有眼無珠。”楊滌洲道,“王穩,求你幫我。”
王穩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看楊滌洲梨花帶雨在自己懷中,多少年來的夙願今日幾乎成真,早已心旌搖曳,答道:“好,你莫怕。我幫你。”
“你還不知是何事呀!”
“無礙,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去做。即便是重回景王府,我也甘願。”
楊滌洲聞言,越發傷心。
當夜,王穩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景王,揹回景王府中偏僻的鶴園。
楊滌洲在一邊冷眼看著,心中明白這已經是最好的局面,她在暗自慶幸,幸虧王斐隨王出征,景王逃後,他出面維護,大軍才沒有崩潰逃散,如若不然,即便是皇子也難逃一死。僅僅是杖責和閉門思過,足見今上對這個不肖子的偏愛。她還是有機會的,只不過這機會靠不得夫君,得看自己來爭取了。
第 35 章
李慈晏掀開轎簾,不遠處人頭攢動,那人圈裡最核心處,是賀桂的眷屬,從前的將軍府中人,如今的刑場罪人犯。看貴人落難,是尋常百姓生活裡最刺激的調味。
李慈晏放下簾子,心中憂慮,這一刀下去,賀桂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他帶走的軍隊自然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