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臺裡派系很多,許多中層領導都會培養自己的勢力,便於在臺裡樹立威信。杜鋒這麼多年一直處在很尷尬的位置上,他深受許臺長的寵信,但是私下很多同級別的同事並不鳥他,甚至底層的員工也並不太把他放在眼裡。大家都認為他能力平平,只會拍領導馬屁,所以才能在電視臺佔了這麼重要的位置。可是他做過的廣告宣傳,一直沒有出過什麼出彩的成績,沒有說服力。他憋著一口氣,一直沒處發,又不敢主動惹事,只能任由旁人在自己背後議論自己,從不敢主動挑起事端。他唯一做對的事情,大概就是心血來潮之下提拔了自己很看好的年輕人李米。當初也不過是因為這個女孩子對待自己的態度比較客氣,從來不曾有一絲怠慢,所以才會給她機會,卻沒有想到,最終也是這個女孩子,為自己在領導和同事面前爭得了面子。雖然他自己不是什麼千裡馬,但是起碼是個伯樂,也算是很有眼光能力的。
杜鋒昨晚終於昂首挺胸了一回,看到了從此的希望和盼頭,晚上回去一夜沒睡著,原本沉寂許久的心思似乎突然活絡了起來。早早就在傳聞,電視臺的許臺長離退休也沒幾年了,一直在暗中挑選接班人,據說明年要選出兩個出色的中層領導來當副臺長,以後的臺長將會在其中産生。
他原本覺得自己能保住現在的位子就可以,也沒有多想,但是這一夜他仔細分析了一下電視臺當前混得最風生水起的人物,能和自己競爭的無非就是兩個人。臺裡的金牌編導王冰手上握有電視臺主持一姐胡燦和另一個出色的娛樂女主持人鄧靜怡兩個王牌,在電視臺裡地位穩固。新聞部編導孫毅手上一堆小花旦沒有形成氣候,再加上新聞部一向不是為電視臺掙效益和口碑的欄目,所以不是很得勢,但是勝在人多。原本兩個副臺長的可能性就在這兩個人之間無疑了,但是這回,杜鋒覺得自己也有必要爭取一下。哪怕最後當不上臺長,能當個副臺長,他的人生也算是更進一步了。
想通了這些,他一大早就心急火燎地來到了辦公室,打電話喊李米來見自己。這會兒,他上下打量了幾下自己的愛將,越發覺得她順眼,瞧這小臉長得比胡燦有觀眾緣,性格方面也比鄧靜怡沉穩許多,自己再想辦法幫幫她,說不定還真有可能……
杜鋒心裡骨碌轉了幾個彎,終於定下心道:“李米呀,我今天找你來,除了表揚你,其實還有別的事情要跟你說說。”
李米早就發現自己領導一大早表情極其豐富,她心中猜測不少,但是不敢確定,只能遲疑地搖了搖頭,希望等他跟自己透露。
“其實,當初提拔你來當主持人,真的是很破例的事情,我也沒有想到,你這一年的表現如此突出,進步神速!”
【03】
李米聽著他的總結,不由得想起自己剛進電視臺那會兒。那時候她大學不過剛畢業,憑著自己專業的背景找了一份在電視臺的廣告文案工作,徹底告別之前在大學的生活。雖然和自己原本學的主持專業不大近,但是起碼能讓自己跨出第一步,走進電視臺的大門。幸虧她從大學開始就已經努力學著自立自強,自己掙學費和生活費,不然真不知道一下子走進社會該怎麼生存。新的環境新的同事,一切的一切讓她既新鮮又小心,生怕不小心說錯話做錯事丟了工作,那樣她就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李米被安排在廣告部總監杜鋒的手上,不得不說,相比於娛樂節目部和新聞部的領導,這個領導有些平庸。廣告部長年靠著一些老客戶的廣告維持運轉,很少進行的新的專案洽談或中補充,使得這個部門處境尷尬。杜鋒觀念保守,最喜歡帶著女下屬去跟客戶溝通感情,酒桌上吃吃喝喝,騙著那些廣告商把下一年的合同簽了,這是他唯一的伎倆。
廣告部的幾個女孩子開始還很聽領導的話,出席各種酒桌宴席,幫助臺裡爭取效益,但是過了一陣子之後,這種現象似乎並沒有止息之勢,大家都變得不耐煩了起來。她們也有自己的生活,好多還有男朋友,要她們放棄自己的私人休息時間來做這些事,對她們來說是很難的。漸漸的,陪同赴宴的女孩子越來越少,只有李米知道如今社會上很多人不容易,所以學得辛苦和隱忍,始終不聲不響陪著領導打拼。
在臺裡,大多時候她不愛說話,只是聽著別人說,安靜得幾乎可以讓人遺忘。可是後來只有她和杜鋒在桌上的場合,杜鋒總是能親眼看著她豪氣幹雲地跟對方喝酒,有說有笑,把整個宴席的氣氛帶到高潮。杜鋒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這麼會喝酒,而且口才一流,總是把客戶哄得開開心心。杜鋒很喜歡自己這個女下屬,漸漸愛帶著她參加活動,給她介紹業內最重要的人。
短短一年的時間,李米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得到了領導杜鋒的賞識,居然得到了主持的機會,一路升職的速度比周圍人都快了不少。她也沒用辜負自己當初的堅持和選擇,一直用心鑽研,居然在短短時間內,迅速成長成為電視臺裡很受觀眾喜歡的主持人。她主持的談話類節目一改以往煽情催淚的效果,轉而走知性分析路線,對於一些小的現象和細節進行抽絲剝繭的梳理整合,往往讓收看節目的人從中收獲良多。她的嗓音條件好,氣質親和,很快就在市內贏得了一批觀眾的眼緣,在電視臺內部也態度謙和,獲得許多同事的真心喜歡。
總結自己一年以來的辛苦和收獲,李米還是覺得恍如一場夢一般。這麼多年來,她始終堅持,一步一步奔著自己的目標努力,哪怕在這裡失去,總會在別處得到,正是因為相信這一點,才讓她沒有對殘酷冰冷的命運感到失落或者絕望。杜鋒提拔她,雖然也有自己的一番考慮在內,但是她終究心懷感激,因為有時候就連父母親人也未必會願意對自己好,何況是外人呢?想到這些,李米就忍不住多了幾分感性的情懷。這時候杜鋒繼續道:“我希望你不要因為臺長的一句誇贊就一下子得意忘形,失去了以後努力的方向。今天早上我對你說的話,不僅是肯定了過去做出的努力,更加是對你以後工作開展的期許,希望你能夠重新制定新的目標,朝著更高更遠的地方努力,而不是躺在現有的成績上面沾沾自喜。我看得出來,你是個有想法的女孩子,所以更要珍惜自身難得的條件。瞧一瞧,你上面還有胡燦,還有鄧靜怡,你為什麼不能超過她們做最好的呢?”
“我——”李米愣住了,如果她沒有聽錯,剛剛杜鋒在鼓勵自己超過電視臺其他兩個國內出名的女主持?甚至還隱隱透露出要扶植自己成為電視臺當家主持一姐的意思?前些日子,電視臺內部傳言的副臺長人選之說,看來,自己這位領導並不是沒有想法……
李米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幾乎是稍微聯想一下,就能把這些事情很好的整合到一起。她明白,自己現在和杜鋒是捆綁在一起的,自然要守望相助,才能實現利益的最大化。她點點頭道:“杜總監,你放心,我不會鬆懈的,會以她們兩位為目標,努力做得更好!”
“好,好,好!我果然沒有看錯,李米,你是個能幹的女孩子,相信你一定能獲得自己想要的!”杜鋒哈哈笑得很開心,“我等下就去幫你找臺長,希望能幫你爭取到新的節目製作,爭取把你打造成我們臺裡的又一個主持花旦!”
【04】
李米從杜鋒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鄧靜怡迎面而來,老遠瞧見自己就笑著走過來跟自己打招呼:“小米,早啊!”
“早!”
鄧靜怡並沒有這麼簡單結束話,反而在她耳邊道:“昨天你主持的頒獎典禮,我在外地看了,很不錯!”
“謝謝!”李米來不及分辨對方說話的真誠度有幾分,對方就已經揮手跟自己說再見了。
對於這個鄧靜怡,李米只清楚對方是電視臺除了胡燦之外最出色的主持人,經常跨地區主持大型節目活動,在本地的影響力也不小。以前雖然跟她同是臺裡的主持人,但是畢竟一個主持談話類節目,一個主持娛樂節目,而且背後的領導也不一樣,所以接觸很少。再加上李米當主持是繞了個彎子的,跟她們這種直接當主持的,自然生分許多。李米甚至懷疑,她們幾個主持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今天鄧靜怡居然主動跟自己打招呼,讓她很驚訝。這麼多年的生活讓她養成了很好的習慣,善於掩藏自己的情緒,不讓別人看出,所以她對著鄧靜怡的反常態度,依然能夠保持神色不變。
李米也不願深究對方的意思,只是朝著自己辦公室方向而去,剛剛到達門口就聽見自己的助手小楠喊:“李姐,你總算來了,你妹妹等你有一會兒了。”
“等我?”李米有些奇怪,這會兒她不在學校裡讀書,跑出來找自己幹什麼?
她推開門,瞧見李甜正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翻看雜志,抬頭瞧見自己,就道:“姐,你一大早就很忙嗎?”
李米笑著搖頭:“昨天主持了一場大型的頒獎典禮,今天早上被領導喊去總結了一下得失而已,基本上今天事情不多。怎麼了,找我有事?”
“是啊,找你真的有事。”李甜放下報紙,神色凝重道,“爸爸媽媽讓我趕緊來喊你回一趟家的,我剛剛也問過你的助手了,你今天如果真的沒有什麼事情的話,那跟我回去一趟吧,有客人在家等你。”
“客人?”李米有點疑惑,她不知道自己哪個朋友會知道自己的家庭地址,還跑去找自己。
李米雖然不是那種為了一點小事請假的人,但是她對李甜還算了解,連她表情都顯得這麼凝重,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想到這些,她終於還是跑去行政部門請了半天假,然後和李甜走出了電視臺的大樓。
家就在這座城市裡,李甜拉著自己去打了車,李米心裡疑惑,不時向自己妹妹詢問究竟是誰在等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