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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還沒停好，常長山已經著急下車，險些一個踉蹌摔倒。下車後，老人跑的飛快，第一個沖進校園。
校園裡的建築很是簡陋，操場上的木製籃球架已經潰爛，甚至沒有球筐。乒乓球臺是用磚頭壘的，上面鋪上一層水泥，中間也沒有護網，只是豎了一排磚而已。一個破籃球架，兩臺自制乒乓球臺已是這個學校全部的體育設施。
體育設施簡陋，教室也好不到哪去。所謂的小學只是六間小平房。教學樓正前方，一條鮮豔的五星紅旗隨風飄揚。常長山進了學校，先對五星紅旗行注目禮，然後才跟著仙鶴往前走。
讀書聲朗朗入耳，教室裡有五十多位學生。這些學生身上的衣服都不太幹淨，衣服上的補丁和衣服上縫補過後的‘傷口’更是隨處可見。講臺上，一名戴老花鏡的老教師在黑板上寫下《珍珠鳥》三個字，常月娥嗓音莞爾，令人不禁駐足常聽“下面由老師先為同學們閱讀一遍。”
“《珍珠鳥》，作者馮驥才。真好！朋友送我一對珍珠鳥，放在一個簡易的竹條編成的籠子裡，籠內還有一卷幹草，那是小鳥舒適又溫暖的巢。有人說，這是一種怕人的鳥。”別看常月娥已到了知天命之年，讀起書來確是活靈活現，生動有趣。在讀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用了很俏皮的聲色。學生們紛紛被老師逗得大笑。
常月娥習慣性的頓一頓，等學生們笑聲減弱，教室裡重歸安靜再繼續往下讀。
“嘿，嘿嘿。”學生的稚嫩笑聲中夾雜著一個老人的傻笑。學生的笑聲停下來的時候，老人還在笑著，眼中閃爍著淚花。
咦？常月娥皺下眉頭，看向這個陌生老人的時候竟然有絲親切感。而她可以確定，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這個老人。
老人常長山步履蹣跚，失神一般走進教室。當看見常月娥第一眼的時候，他已經確定這就是他的女兒，像，太像了。常長山早已枯竭的雙目，淚花閃爍聚成豆粒般大的水珠，重重砸在地上。稱一稱，足有千斤重的淚珠。“女兒，我的女兒。”
常長山用他強有力的臂膀擁常月娥入懷，呆在原地的常月娥鬼使神差的沒有反抗。如果她的老伴趙廣漢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大叫，常月娥是個有潔癖的人。根本不許生人碰她的東西，更不要說擁抱她。趙廣漢事前不把手腳洗幹淨，常月娥根本不會讓他碰。
張峰和常城，常自清，常威四人也到了，四人站在窗外。常城抓著窗戶，看到他的‘大大’抱著一位陌生女人。那個女人，眉眼間和自己還有兄弟們都有相像之處。鐵漢也柔情，壯如狗熊一般的常城，鼻涕眼淚湧進香腸嘴中，口齒不清道“嗚，嗚嗚。”
常自清也捂著嘴，踢了常城一腳，罕見的爆出粗口“你他娘嘞，能不能別哭的這麼惡心。”
常城哇的一聲抱住常自清，鼻涕流到常自清幹淨無褶皺的西服上，說話大舌|頭“嗚嗚，老三，不對，老四。嗚嗚，老四，咱們有大姐了。真的有大姐哇。”
兄弟倆人抱頭偷哭，各自說對方聽不懂的話。此時此景，感人涕下。張峰心有所觸，無論是戀人重逢，還是親人重逢總令人欣慰。張峰不由得想到自己唯一的親人，老瞎子。老瞎子總說，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這個時候，張峰往往會搗亂接著說“嘿嘿，你可知道人生還有四大悲事？”
老瞎子皺起眉頭“小子，你胡扯什麼？哪裡有四大悲事？”
張峰點支煙，緩緩跟老瞎子敘述開來“人生四大悲事，久旱逢甘雨，一滴！他鄉遇故知，債主!洞房花燭夜，隔壁!金榜提名時，重名!”
往往這個時候，一老一少兩個老不正經的會既有默契的哈哈大笑。張峰不曉得為什麼，明明想到一個極為好笑的笑話，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四人之中，鼻青臉腫的常威望著幾個嚎啕大哭的大老爺們十分不解，根本找不到哭點在哪裡。不曉得自己的老爸為什麼會哭成鼻涕蟲的模樣？
一行站在視窗的四人有三人觸景生情，唯有常威沒有融入進去。哭成狗熊模樣的常城看到兒子東張西望的亂瞅，直接一招撩陰腿用力踢出過去。常威哇的一聲就哭了，比誰哭的都慘。不僅哭還躺在地上抽搐，可以說是年度表演巨匠。
老人常長山從教室裡出來，拉著常月娥。“老大，老二，這就是你們大姐。”
常城和常自清如此近距離的見到常月娥又免不了一陣唏噓，感傷。常月娥也不知怎麼的，就是想哭，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大姐？”
張峰認出常月娥來，在醫院的時候曾和對方住在一個病房。“大娘，你還記得我嗎？”
常月娥定睛細看，驚訝道“是你呀，張峰仙師。”
張峰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常月娥，常長山就是她的生父，因為當年家族招他回去，才拋下常月娥和她母親。
常月娥聽完只感嘆人生艱苦，當年因為風氣保守，所以母親不得不嫁給一個姓常的單身漢子。後來母親又誕下兩個弟弟，兩個妹妹，如今都已成家有了後代。
常長山再次痛哭，對方為了女兒隨自己的姓，竟然特地找個姓常的男人。“淑華，我對不起，可憐你事事為我著想。月娥，以後有‘大大’在，生活上有什麼需求，你盡管說。”
常月娥驚奇道“我沒跟你說我的名字，你怎麼知道我本名叫常月娥？”
老人常長山憶往昔歲月，連連苦笑。“當年插隊的時候，有次夜晚時分，我和淑華躺在麥稭垛上。淑華忽然問我，如果我們有個孩子叫他什麼呢？我看著月光對她說，如果是女兒就叫月娥，如果是男孩就叫常城。”
只是可惜，第二天常長山就被家族招了回去。現在想想，淑華分明那時候就有了自己的孩子，想給自己一個驚喜。
常月娥聽到老人說起當年的事，甜蜜笑出聲“怪不得，我第一個弟弟就叫常城。”
哭成狗熊模樣的常城，忽然舉手叫道“我也叫常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