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康重新趴回林衍身上,側頭看向窗外黑沉的夜空:“我變過,只是後來被你拉回來了。”
林衍摟緊穆康,堅定地說:“你沒變。”
穆康沉默半晌,自嘲道:“他們說得沒錯,確實是瞎折騰。”
這晚穆康難得的失眠了。
他被那句“瞎折騰”掀起了深埋心底的唏噓與後怕。回憶在闃寂黑暗裡發酵蔓延,穆康獨自站在故事盡頭,感慨萬千地翻閱著十年的蹉跎過往。
往事又美又疼,一半是解藥一半是毒品。
穆康側過身,柔柔地攬住林衍。愛人即便在睡夢中也是極體貼的,立即不經意地靠了過來,微涼體溫和微弱烏木香幻化成林衍指腹的美妙觸感,綿綿安撫著穆康不安跳動的神經。
就像一道力透黑暗、照亮前路的光。
山間無燈火,璀璨的是身邊的人。
穆康睜著眼思索了一會兒,悄悄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開始搜尋g鎮周邊的冬季登山路線。
早晨六點,窗外的雪山在晨光中依稀露出巍峨輪廓。林衍還在熟睡,朦朧間聽到有人在輕聲叫喚“林三歲”。
他哪怕沒睡醒也能分辨出這是心上人對自己的專屬稱呼,無意識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伸出手。
穆康第一次在清晨叫林衍起床,缺乏經驗,竟猝不及防被睡著的三歲小朋友抱了個滿懷。
沒睡醒都能抱人,不愧為哄人界獨孤求敗。
穆康摟著又軟又熱的迷瞪版林衍,整顆心像被上輩子約莫是顆糖的林三歲裹了層蜜,連聲音都有點虛了:“林三歲……”
林衍親暱地蹭著穆康的脖子,好半天才“嗯”了一聲,啞聲問:“要起床了?”
穆康:“嗯,我們去看日出。”
林衍迷迷糊糊地問:“有日出?”
穆康:“有,我剛剛研究過了。”
林衍不疑有他,松開穆康掙紮著坐了起來:“好。”
兩人吃完早飯七點走出酒店時,天光已大亮。林衍帶著厚厚的羊毛帽,同穆康路過一間被積雪覆蓋的小鎮民居朝山上走去,笑著說:“日出早就過了。”
“嗯。”穆康爽快地承認道,“我就是想甩掉那幫人,單獨跟你待會兒。”
林衍笑意盎然地看了眼穆康,快步走到前頭,一副小朋友迫不及待想帶路的姿態。
穆康迎著風喊了句:“開心嗎?”
林衍回過身,清晰地說:“開心。”
冬季的阿爾卑斯山只有一種顏色,目之所及無一處不呈現耀眼潔白,連視野盡頭、蒼穹邊緣都被皚皚白雪覆蓋。雪季登山路徑向來無人問津,兩人在海拔兩千米的步道上踏雪而行,耳邊除了風的呼嘯,便只餘同路人的呼吸聲。
茫茫天地,透出了一股與世俗勢不兩立的懵懂無知。
在霸道又自私的穆大才子心中,所謂“單獨跟你待會兒”,便是真的要“單獨”到連天地、山川、湖泊、世人都無法覬覦他心愛的阿衍。此刻滔滔雪意遮擋了所有或真實或虛幻的窺視目光,他志得意滿地牽著林衍,邊走邊得意洋洋地說:“就剩咱倆啦。”
林衍:“嗯。”
穆康伸手把林衍摟進懷裡:“冷嗎?”
林衍:“不冷,你好熱。”
穆康:“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來這兒嗎?”
林衍自然而然地說:“因為要‘單獨’跟我待會兒。”
穆康停下腳步,略微驚訝地問:“你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