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康叼著死魚味的烘焙版中南海,坐在臺燈下寫曲。
作曲家手旁趴著三隻顏色各異的飛蛾,背上爬了五隻精力旺盛的蒼蠅,耳邊掠過不知道多少隻嗡嗡作響的蚊子,深刻體會到了東南亞的昆蟲多樣性。
夏樹的生物鐘和穆康一樣奇葩,大半夜的也不睡覺,往兩人身上狂噴了一輪防蚊水,扛起攝像機對準穆康。
穆康嘖了一聲:“這有什麼好拍的?”
夏樹:“素材不嫌多。”
夜幕之下的貧民窟沒有歡笑聲和霓虹燈,鏡頭裡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臺燈。夏樹移動攝像機,先給了穆康的手部一個特寫,又將五線譜整個拉入畫面。
曲子由兩個聲部構成,夏樹看不出名堂,問道:“這是什麼?”
“鋼琴譜。”穆康說,“李斯特的《ave aria》原曲太難了,我寫個簡化版給蘇希爾,她可以自己邊彈鋼琴邊練唱。”
夏樹驚訝地說:“你怎麼變得這麼體貼了。”
“阿衍很重視這些小朋友。”穆康一邊手速極快地寫音符一邊說,“再說練唱本來就該用鋼琴,這兒的條件太艱苦了。”
他翻開新的空白一頁,熟練寫好最左邊的高音和低音譜號,把煙摁熄,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根皺巴巴的翻新貨重新點上。
夏樹:“這煙味道這麼怪你也能忍。”
穆康:“至少比相思病味道好點兒。”
夏樹忍了整整一天,終究敵不過好奇心,試探地問:“昨天是不是等到evan的訊息了?”
穆康握筆的手停了,好半天才說:“……嗯。”
夏樹:“怎麼樣?”
“不怎麼樣。”穆康放下筆,捏住煙猛地吸了一口,“他之前在市,離這兒很近,但是前天晚上又走了。”
夏樹愣了愣:“去哪兒了?”
穆康嘆了口氣:“不知道,電話還是打不通。”
夏樹:“……”
“我昨天有那麼一陣心裡特別恨。”穆康反應迅速地抓住了一隻蚊子,“如果不是被雨弄廢了手機,我這會兒可能已經抱上他了。”
“可後來我又想,如果雅加達沒有洪水,我壓根就不會再遇到他。”
“所以我不僅沒法怪這破地方,還得感謝它。”穆康笑了笑,無奈地說,“都是命。”
夏樹看著鏡頭裡滿臉苦澀的穆康,默然片刻,以活躍氣氛的輕鬆口吻道:“穆大才子很有感慨嘛。”
“誰他媽會自然而然生出那麼多感慨。”穆康對著鏡頭吐了口煙,“感慨大多是被生活灌輸的。”
簡化版《ave aria》五點整完稿,穆康有意避開了噩夢侵擾的高峰時段,於佛曉時分爬上床,難得的一覺睡到了大天光。
中午十二點,炎炎烈日照進棚屋,爬上床頭,床上的人還沒醒,枕邊剛複活的手機率先響了。
鈴聲接連不斷叫個不停,一股子不吵醒人不罷休的姿態。
穆康把頭埋在毛巾被裡,條件反射地劃開接通,還沒“喂”出聲,李重遠的聲音已隔空而至:“你在哪兒?”
穆康閉著眼湊到聽筒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