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當然知道自己狀態不太好。
他自離開瑞士後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像得了厭食症似的對所有飯菜都難以下嚥,每日攝入熱量別說維持基本代謝需求的兩千卡了,有沒有過一千卡他都沒把握。
被穆大廚寵壞的味覺嬌生慣養了幾個月一朝回到解放前,立馬負隅頑抗,沒收了林衍自懂事以後就沒丟過的、來者不拒的好胃口。
事情還遠不止如此。
林衍在約翰內斯堡吃的幾頓著實不差,可菜一端上來,他仍會忍不住開始琢磨“如果是穆康會怎麼處理這些食材”之類的一想就揪心、一揪心就更吃不下飯的毫無意義的問題。
林衍的很多第一次都和穆康有關:第一次為愛流淚、第一次遊湖爬山、第一次酒後亂性、第一次臨陣逃脫……表單冗長,一頁紙都塞不下。待他抵達酒店往體重計上一站,“第一次列表”底部又多出了一行:第一次瘦了十五磅。
瘦了十五磅的evan不僅嚇到了卡爾,更是讓丹尼斯和安德魯目瞪口呆。兩位管樂演奏家正在酒店一樓的咖啡廳吃午餐,親眼看到林衍拖著行李走進電梯,震驚到連上前打招呼都忘記了。
丹尼斯憂心忡忡地說:“evan怎麼瘦了這麼多?”
安德魯:“生病了嗎?”
丹尼斯坐不住了:“我去問問。”
安德魯留在原地,目送丹尼斯快步離去的背影,心裡掙紮不已,拿不準該不該給穆康遞信。
三十多天前,穆康在郵件裡言辭懇切地請求:“如果有了evan的訊息,請馬上告訴我”。
二十多天前,林衍在電話裡以:“這是我和康的私事,請你們不要插手。”
十多天前,丹尼斯賊心不死地說:“他們分手了我是不是就有機會了?”
一週前,兩位管樂藝術家收到了基金會的行程安排郵件。安德魯猶豫再三,懾於林衍的指揮氣場和好基友的躍躍欲試,選擇了保持沉默。
直到他見到林衍的此時此刻。
一段時間不見,英俊優雅的evan變得像肺癆鬼似的形銷骨立,讓安德魯直覺事情沒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他內心百轉千回,最終還是理智佔了上風,甫一瞟到丹尼斯垂頭喪氣地從電梯裡出來,馬上悄悄把基金會的郵件轉給了穆康,手速極快地打了幾個字:
fyi. evan has just arrived.
發完郵件,他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放回口袋,對丹尼斯說:“怎麼樣?”
“他說沒事。”丹尼斯失望地坐下來,“不肯說。”
“evan in從不妄言。”安德魯假惺惺地說,“他說沒事那就一定沒事。”
丹尼斯瞪著安德魯:“瘦成那樣還叫沒事?”
安德魯反問道:“你能怎麼辦?”
丹尼斯:“我可以安慰他。”
“得了吧。”安德魯丟擲一個暴擊,“這是evan和康的私事。”
丹尼斯:“……”
下午兩點半,三位指導老師坐在酒店大堂等待孩子們的到來,人手一杯咖啡,氣氛詭異難辨。林衍一言不發,丹尼斯欲言又止,安德魯則一個勁兒地埋頭刷手機。
圓號演奏家又心焦又納悶:市跟中國沒時差啊,康怎麼一直沒回複?
直到酒店大門外緩緩駛入兩輛大巴,安德魯也沒刷出穆康的郵件。
於叢林深處跋山涉水而來的精靈團終於抵達,三人都站起來迎了上去。頭一個蹦下車走進門的“小精靈”身強體壯、肌肉發達、眼神兇狠、頭上無毛……名叫約翰內斯。
“你好林先生。”約翰內斯左手掛著特雷西,右手牽著安娜,斂起眼裡的狠勁,小心地問,“最近很忙嗎?你看起來很累。”
特雷西從哥哥手上跳了下來,一眨不眨地看著林衍:“林先生,你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