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峰無語片刻,轉而問道:“什麼時候回?”
穆康:“不知道,得看那邊的情況。”
“好吧,隨時保持聯系。”王俊峰囑咐道,“別再失蹤了啊!”
穆康一聽到“失蹤”二字就渾身不舒服,沒好氣地說:“知道了,就這樣,拜拜。”
王俊峰:“……拜拜。”
電話結束通話,穆康絲毫沒把王俊峰“少喝點酒”的叮嚀放在心上,火速開了瓶剛在管嘯家喝過的同款麥卡倫,滿上古典杯的三分之一,一心只想睡個好覺。
他赤裸半身躺在沙發,酒喝到一半,相思病症狀暫且得以緩解,沉寂已久的慾望漸漸攀爬縈繞起來。
穆康藉著酒意,念著林衍,閉上眼徒手緩解下身的焦躁。
他對自己經驗十足,擼一管用不了多久,然而射出來的那一瞬間,穆康沒有感到多少快樂。
和那晚的極致高潮比起來,此時的客廳裡又黑又冷,沒有潔白柔軟的床,沒有若有若無的烏木香,沒有火熱緊密的擁抱,沒有肆意滴落的汗水,沒有霸道強烈的貫穿,沒有……
沒有。
沒有??
穆康突然意識到一個不同尋常的細節,不顧滿手精ye,倏地坐了起來。
他皺著眉在黑暗裡回憶了很久,遊移不定,拿不準是自己忘記了,還是林衍那晚真的……從頭到尾都沒有好好親過自己?
<101nove.國的東部高原氣候涼爽,是熱帶人類聚集區裡的科隆群島。
十月的第十場暴雨如約而至。
雨水澆透泥土,地基搖搖欲墜,剛剛建好兩個月的排練廳在泥地裡茍延殘喘,看起來撐不了多久。
林衍赤腳站在髒兮兮的淤泥裡,冒雨同當地居民一起修補排練廳外牆,深知這種修補治標不治本,最多再過兩三場雨,排練廳就要塌了。
他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修補外牆,也記不清這是第幾座坍塌的排練廳,更記不清曾在大雨裡送別了多少年輕生命。
坐在排練廳裡的米婭,即將成為無數被死神親吻的無辜者之一。
她剛滿十二歲,圓號吹得棒極了,音色優美溫柔,氣息比男生多了一份女生特有的細致。林衍最喜歡用她的圓號和木管搭配演奏抒情片段,每次米婭幾乎不用林衍提點,就能找到最準確的呼吸與節奏。
林衍沒有想到,自己從約翰內斯堡啟程,翻山越嶺來到這個非洲中部高原的貧民窟時,迎接他的是已危在旦夕的圓號首席。
半年多不見,女孩瘦成了皮包骨,露出衣服的黝黑面板上布滿暗紅瘡口。
對於一出生就攜帶艾滋病毒的孩子來說,能活到十二歲已經非常僥幸。林衍在看到米婭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的時間快到了。
大雨來臨前夕的傍晚,米婭硬撐著站在光線昏暗的平房裡,用口音濃重的法語說:“evan,你終於來啦!”
艾滋病晚期病人的瀕死時刻,林衍陪伴過很多次。人世悲慘觸目驚心,硬把潔身自好的林衍逼成了半個艾滋病專家。
林衍努力掩去眼底的悲傷,對米婭說:“我帶了新曲子來。”
米婭虛弱地說:“太好了,可是我……不能參加排練了。”
她全身潰爛症狀嚴重,若在發達國度,是需要被深度隔離的患者。
“沒關系。”林衍說,“我帶你單獨練習。”
每一個即將死去、無法參加排練的孩子,林衍都會盡量進行一對一指導,而今天的這場雨,就是他和米婭之間最後一堂課的見證者。
排練廳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下暫且存活。林衍被冰冷雨水淋得渾身濕透,披上一條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毛巾,進去繼續給米婭講課。
米婭面前的譜架上放著《林中精靈》的第一圓號分譜,看到林衍進來立刻指著譜子說:“我想試試這一段。”
林衍走過去看了一眼:“這一段描繪的是溪水。”
“我沒見過溪水。”米婭咳嗽了一聲,“沒問題嗎?”
“沒問題。”林衍在米婭對面坐好,“來吧。”
米婭慢慢拿起圓號,心愛的重若千斤,但她向林衍堅定表達過,自己不需要幫助。
這位小演奏員的吹奏氣息已渙散,嘴唇震動無法到位,但音樂的情感並未被抹去,音色依舊是米婭擅長的細致溫柔,像極了叢林裡潺潺流淌的地底溪水。
可惜孤獨的圓號聲,只勉力維持了十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