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十點半出門,開車去市買東西。車程不長,聽不完一張錄音,車裡便沒放音樂,只開了一點窗。陽光歡快地穿過擋風玻璃舔上兩人的臉,穆康湊近窗戶縫,深吸了一口被雪山、湖水和青草洗練過的冰冷空氣。
汽車停在路口等紅燈時,兩只野鴿好像坐著陽光鋪就的滑滑梯似的,撲通一下落到雨刮器上,當著兩人的面親起了嘴。
穆康:“阿衍,快看!它們在幹什麼?”
林衍視線在交通燈和鴿子間徘徊,不確定地說:“在……喂東西吃吧?”
穆康真心實意地說:“真招人喜歡。”
林衍實在不明白灰頭土臉的鴿子有哪裡招人喜歡了,只好附和地“嗯”了一聲。
十幾分鐘車程,沸點領班口中的“冷漠臉帥哥”跟個鄉巴佬似的大驚小怪了一路,直到下車才被迎面而來的寒意截住了勁頭。他換了件毛衣,奈何是件重視裝逼勝過保暖的春款,這會兒站在風裡依舊覺得冷:“要買點衣服,這兒比我想象的冷。”
林衍帶著穆康走進商場:“嗯,萬一要上山的話,你帶的衣服不夠。”
“我也是這麼想的。”穆康打了個響指,“還要買菜,廚房裡都沒什麼吃的,平常不做飯嗎?”
明明前晚還給穆人渣煎了牛排的林衍幹巴巴地說:“不做。”
“哈哈哈,沒事沒事,我平常也不做。”穆康說。
“看手法不像是不做的樣子。”林衍說。
“真的不做,我都一個人住,做什麼飯。”穆康大言不慚地說,“廚藝是遺傳的。”
林衍愣了,心想:一個人住?管小小呢?
他有點好奇,又覺得沒什麼好問的。林衍成長於傳統華人家庭,以“古之君子”為榜樣,中文字認得不多,“其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的訓誡倒是貫徹得很牢固。林衍自己雖然潔身自好,對朋友的私生活卻一概秉持著不問、不議論、不關心的準則。
再說,穆康一個鋼筋直男,感情狀態和林衍八竿子打不著,萬一問出個“我們就要結婚了正打算買房子”之類的糟心答案不是找虐嗎。
“想買什麼菜?”林衍沒有再琢磨“一個人住”的問題,“中式調料要買嗎?得去華人超市。”
穆康:“買吧,中午在市裡吃,晚上我做飯?”
林衍想起早上那個只能算是牛刀小試的蛋餅,期待地說:“太好了。”
“如果能讓林三歲滿意的話。”穆康輕描淡寫地說,“我可以天天做。”
跟誰都不是好友的只撩不約人渣已上線。林衍的心跳彷彿慢了一拍,移開目光道:“……謝謝。”
穆康打趣地說:“照顧三歲小朋友,應該的。”
兩人花了一個多小時買日用品,把大包小包都扔回車裡,隨便找了家廣場邊的咖啡店,點了兩份pizza和沙拉。
廣場臨湖一側傳來吉他聲和遊客的笑聲,讓空氣彌漫出香甜芬芳的滋味。穆康評頭論足道:“吉他彈得不錯,音樂也好,這是什麼曲子?”
林衍隨口道:“iving in akeside。”
穆康細細聽了一陣,贊賞道:“是這個意思,這曲子很有名嗎?”
林衍褐色瞳孔裡盛放著金色光芒:“不算吧。”
兩人悠閑地沐浴在陽光中吃午餐。蔬菜沙拉沒放dressing,混合了若幹堅果,林衍還沒來得及吃,一隻白花花的肥鴿子忽然在桌上兇猛降落,氣勢如虹地同林三歲搶起了食。
鴿喙堅硬靈活,啄堅果的速度遠遠超過了勺子也用不太利索的林三歲。
林衍:“……”
穆康大笑著把鴿子趕跑,精闢總結道:“你動物緣很差。”
吃完午餐後,兩人沿湖步行去賣服裝的商業街,與絡繹不絕的遊客擦肩而過,經過了被穆大才子表揚過的吉他藝人。
那是一位大約四十出頭的金發帥哥,正坐在湖邊一臉陶醉地彈吉他,穿著淺褐色休閑西裝,配同色系毛呢禮帽,氣質是一種不修邊幅的精緻,彷彿流浪世間仍灼灼熱愛生活。
穆康往金發帥哥面前的吉他盒放了一百瑞士法郎,真誠地說:“bravo!”
帥哥對大金主露出燦爛笑容,一連說了好幾聲“erci”,林衍在穆康身後向帥哥招手,兩人目光相接,輕輕朝對方點了點頭。
穆康沒有留意,轉身對林衍說:“我把你的份也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