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能怎麼辦?
木已成舟,管小小一大早就火速通知了雙方家長,而林衍更是……淩晨就走了。
邱黎明和李重遠去給林衍送的行。
聽說林指還是一如既往的優雅幹淨,先是客氣地讓兩位首席向所有參演人員轉達自己的謝意,又誠懇地請求道:“請不要告訴他。”
“也請幫我轉告他,祝他和管小姐幸福。”
這一手實在高超,四位知情人還沒來得及撲通掙紮,就被林衍的體面狠狠捂住了嘴。不愧是運籌帷幄的林指,指揮棒隨便一點,演員大氣都不敢喘。
可是“林指說祝你和管小小幸福”這種誅心之言,四人良心尚在,實在說不出口轉告不了。管嘯看著穆康,心想:那就……一句都別提了吧。
管嘯遞給穆康一支煙,又幫他點上,煙霧嫋嫋飄散,模糊了雙方面孔,遮掩了個中心思。兩人相對無言,用一根煙的時間沉澱過往,默契地把“林衍”這兩個字嚥了下去,深深埋在心底。
晚上是管小小安排的飯局,出席嘉賓為穆先生伉儷、管先生伉儷,作陪的是美得不像話的管小小、沉默寡言的管嘯、魂不守舍的穆康。
一頓飯吃得氣氛良好,雙方交流熱烈,就是少了點兒親家見面該有的暗流湧動。穆家和管家是世交,穆先生伉儷和管先生伉儷相識的時間比穆康和管小小認識的時間長得多,兩人是普通朋友還是男女朋友,對雙方父母來說並沒什麼區別。
席間,穆太太別有用心地問:“林衍什麼時候再來啊?”
管太太聞言興致勃勃地問:“林衍?指揮家林衍嗎?特別帥那位?”
管小小遺憾地說:“聽說林指和j院合同到期了,應該不會再來了。”
管嘯悶聲幹掉了滿滿一杯五十二度五糧液,深刻體會到了何為“哪壺不開提哪壺”。
穆太太吃了一驚,立刻轉頭問穆康:“是嗎?”
穆康沒說話,口中酒愈加得苦。穆太太還是不死心,又問了一遍。
穆康抬頭看了一眼自家老媽,酒意入侵他漆黑的眼,仿若在灰燼中染出殘留火光的紅。
那點微弱火光轉瞬即逝,頃刻間只剩下一片徹底的黑,穆康閉上眼,艱難地說:“是。”
他執拗地在音樂道路上與形形色色的人不停擦肩而過,孑然一身循途跋涉,從不留情,很少說話,卻並不孤單,因為從某天起,有位名叫林衍的、天下無雙的帥哥總會在某個路口突然出現,心無旁騖地對他微笑,陪他走一段路。
這就夠了,穆康等待得滿心歡喜,心滿意足。
然而從這一天起,他期期等待的人,再也沒有出現。
他從心急如焚等到心如死灰,卻仍如心智未開一般,漠然盯著腳下,竟沒想到應該追上去問一句:為什麼?
《困靈》經林衍的加持橫空出世,震蕩了小半個音樂圈。它是穆康學生時期的最後一部作品,不僅讓陸明慶臉上有光、讓校領導喜笑顏開,也讓穆康在音樂圈嶄露頭角。贊助紛至沓來,穆康剛一畢業便馬不停蹄地開了工作室。
邱黎明和陸西峰陸續進入國立交響樂團,成為職業演奏員。管嘯不捨校園的勃勃生機,留校扛起了教育下一代的重任。而人心觀察家李重遠,憑借一腔熱血和不懈努力,獲得了一個瑞士交響樂團的offer。
那是一個剛剛起步的樂團,管理層和指導人員是接近退休年齡的業界權威,演員卻大多是年輕人,去年又簽下了一名同樣年輕的常駐指揮。
樂團發給李重遠的入職邀請上,樂團指揮那一頁只有寥寥數語。
“指揮天才,卡洛斯·莫斯特唯一的弟子,指揮風格細膩靈動,是所有年輕音樂家仰望的物件。”李重遠緩緩念道。
大家正在為李重遠舉行名為“歡慶懟爺終獲offer,感恩瑞士為民除害”的集體趴體,李重遠唸完這段簡單的介紹,所有人都悄然噤聲。
時光在那一秒被記憶拉拽,不情願地掙紮倒帶。
眼前漸漸浮現出一道高瘦筆挺的身影,指揮棒在他指尖跳躍。弧線猶如腳步,樂曲就像舞蹈,音符身披霞光款款而來,照亮眾人五彩繽紛卻又呼嘯而過的青春歲月。
————第一卷 ·繽紛·完————
第二卷 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