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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福康安不為所動,情急之下,伍秉鑒三步並作兩步,攔在了福康安的前面,“大人,小人今日就是冒死也要向您直言進諫。”
福康安眉毛一挑,聲嚴厲色地質問道:“難道你也學起不識抬舉沽名釣譽這些臭毛病來了?”
“小人不敢。”
伍秉鑒不待福康安再次訓斥,急著說道:“粵海關與崇文門稅關分別被稱為‘天子南庫’與‘天子北庫’,每年向朝廷輸送大量關餉用以國計民生。無論是在以前的公行,還是現在的十三行,幾代行商都是奉公守法經營,逢賑災、勞軍等需出錢出力時積極響應,不曾有過片刻的懈怠,所捐納財物雖屬野人奏曝負暄之獻微不足道,可畢竟是出於對朝廷的一片忠貞赤誠之心。此次潘、盧、葉這三家對於大人倡導的納捐之事只是出於一己私利對章程某處存疑,並無罷捐之心,更不是有意尋釁滋事向大人權威挑釁,小人此番說法,絕不是代他們推責避禍,而是完全出於公心,此情天地可鑒。從乾隆七年1742)年算起,潘家二代人至此已在十三行內兢兢業業耕耘五十七年,從未做過作奸犯科之事,每年上繳關餉逾二十萬兩,對朝廷而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那個盧觀恆雖在此時是十三行內的大行商,可也是這幾年才漸漸發展起來的,事業上只能算是剛剛起步;而那個葉上林是今年剛設立行號,一單生意也沒做上,此時正處於舉步維艱的困境之中。大人,小人鬥膽進諫一言,不說那葉上林,若是讓那潘、盧兩家行商一蹶不振,十三行短時間內將難以恢複元氣,他們敗落事小,朝廷稅賦錢糧事大,還望大人三思。”
伍秉鑒一口氣說完,將頭垂得很低,他知道福康安定是會大發雷霆向他劈頭蓋臉砸來。
果不其然,福康安氣得身子已經發抖,用手指著伍秉鑒的鼻子大聲喝問:“你說他們往日納捐無片刻的懈怠,可偏偏為什麼我福康安倡捐之時他們就要推三阻四疑惑重重?這不是蓄意向我福康安挑釁是什麼?再問他們為什麼敢這麼做?是不是聽了不利我福康安的風聲才敢於高視闊步信口開河逞上驢馬威風?我知道他們首鼠兩端靜等著我福康安離開廣州,然後好在後面看我的笑話,我告訴你,真算是瞎了他們的狗眼,時至今日,我福康安還是這兩廣總督,我想讓他們趴下就和碾死幾個螻蟻臭蟲一般容易!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不可活,既然不把我放在眼裡,撞在我福康安的槍口上,好!我就要殺一儆百,以儆效尤!我告訴你伍秉鑒,幾個區區的十三行商人我若是整治不了,這頭上的頂戴他孃的我不要了,我回京城去賣紅薯!”
伍秉鑒一直低頭靜靜地聽著,可心裡沒停了盤算,他聽明白了福康安這滿腔怒火的出處——在一個非常敏感的節骨眼上,潘、盧、葉三人做了杯弓蛇影讓人疑神疑鬼的舉動。具體說來,這三人不是因為對納捐章程存疑惹禍上身,而是恰巧在福康安前途未蔔茫然若失百爪撓心之時,他們的舉動,戳了福康安的心,犯了福康安的忌,讓他懷恨在心,也最終在他喘過那口氣來之後起了殺心。潘、盧、葉三人當初是否真有福康安揣度的這般想法,他伍秉鑒也不清楚,他眼前只真切感受到福康安在失了顏面傷了自尊之後的那種裂眥嚼齒地塌天荒的惱恨與憤怒。
伍秉鑒不動聲色地說道:“大人,他們三人若真是如大人所言這般豬卑狗險鼠心狼肺,我看就是將他們千刀萬剮也是不解恨的。可是,這樣的訊息在市井之中傳揚出去它真是好說不好聽,人言籍籍,恐怕對大人赫赫之名會有很大影響。”
福康安再豎劍眉,“有何影響”?其實這時他的火氣也發洩得差不多了,感覺肺腑通透了不少,頭腦也開始冷靜了下來。
“大人您想,您堂堂的總督大人被幾個小小的十三行商人慢待輕視,這話要是傳出去,有人會說他們三個有眼無珠罪有應得,可也指不定有那不明真相的糊塗人會在街頭巷尾對大人指摘議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猜他們會說大人聲望不足壓不住陣腳,連幾個十三行的商人都敢欺負您,若是再有那居心叵測之人故意混淆黑白嚼舌根子抹黑大人的品行,那就更惡劣了。雖說這些讒佞之途顛唇簸舌不足為慮,可聚蚊成雷,眾喣飄山,也是不得不防。”
“我要嚴懲他們,不就是要告訴他們我福康安不是好惹的麼?!”福康安雖然不似剛才那般惱火,可也感覺伍秉鑒的話說得越來越糊塗。
伍秉鑒沉著答道:“大人,不是這樣。您想想,您越是嚴懲他們,也就越將那訊息坐實了,那些糊塗人也就會將舌根子嚼得更加起勁;您再想想,他們三人受到的那些懲罰與您的赫赫名聲受到破壞相比,您對他們嚴懲是不是有些明珠彈雀得不償失了呢?再有,目前為止,依小人來看,這幾人罪不當誅,大人嚴懲過後終歸是要把他們放出來的,別看他們眼前唯唯諾諾不敢言語什麼,可等他們出來之後,其中有那心口不服的,定會逢人哭天抹淚訴說大人您以權壓人,他們受了不白之冤;也可能有那沒心的,大肆宣揚他不惜忤逆大人領罪而代眾行商出頭說話,沽名釣譽,徒徒增了他的威風。”
“哼!”
福康安覺得伍秉鑒這番話說的有道理,他‘哼’的這一聲,是出於無奈,又因為生了無名的惱火,“聽你這麼說,我嚴懲他們不得,難道還要好模好樣地將他們放出去不成?虎頭蛇尾,雷聲大雨點小,豈不更讓人笑話我福康安好欺負?”
伍秉鑒見已到了火候,說話也就不再蜿蜒曲折,“大人,這件事小人以為可以這麼做,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將他們放過。這樣下來,不利於您的那些謠言將不攻自破,相反,人人都會認可您宰相肚子裡能撐船,寬大為懷、豁達大度,不與他們這些小人一般見識,您的聲名將更加宏揚遠播。大人以德服人,他們三人也定是會心服口服,對大人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不會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福康安心下佩服伍秉鑒腦筋活絡心機深厚,可若是這麼做,他騎虎難下,沒有顏面,但他也知道,伍秉鑒也定是有了可解之道,否則說起話來不會這般自信,他問道:“我剛才所言的那笑話如何化解,你說來我聽聽。”
伍秉鑒胸有成竹地答道:“將他們三人放過,不是代表不責罰,一是要他們三人各自寫一份悔罪書,在公所之內張榜,並在全體行商及大人您面前細讀,以示懲戒;二是要懲罰他們銀兩以謝罪。臨來之時,‘同文行’的潘有度已託我向大人稟告,他願意再交十萬兩銀子用來彌補言語上的過失,其他二家也照此例施行,只是數額上,那‘義誠行’的葉上林獨立行號不久,確實是無力承擔此數,望大人恩典酌情予以減免。”
這是解決此事的最佳策略和途徑,再無其它。福康安心裡這麼想,臉上卻沒有流露半點顏色,“你可能還不知,我彈劾那‘同文行’潘有度的摺子午後已發出去了,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晚了。”
“大人,我想這幾個時辰內,您派出去的人定是走不了太遠的,您何不再派出一隊人馬將這人追回來呢?”伍秉鑒說完,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滴。
福康安本是心高氣傲之人,可他聽到此處,心裡也是不由得對伍秉鑒推崇備至:伍秉鑒啊,伍秉鑒,看你年紀輕輕,可把這做人的路徑都想絕了!
“伍秉鑒,我想問你一句話,你要如實回答,不得有欺瞞。”福康安斜著眼睛說。
伍秉鑒聽了一愣,忙躬身說:“大人請講。下人不敢有半句欺瞞。”
“我聽說平日裡你與那三家行商並無什麼深厚交情,那日在公所裡他們也大有齊舉矛頭對你發難之意,可你今日竟然反過來給他們做說客遊說於我,你在其間有何企圖與私心?”福康安說完,背手,揚臉朝天。
伍秉鑒拱手說道:“大人英明,小人不敢巧言令色代他們文過飾非,但要說企圖與私心,小人確實是有的。就如大人所言,他們三人對我頗有異議猜忌,若是大人對他們再加以嚴懲,想必他們更會遷怒於我,對我滋生仇怨,可若是求得大人高抬貴手將他們放過,這仇怨自然也就不會生了。簡而言之,幫他們在大人面前說幾句好話,實際是在幫我自己開脫不利境界。小人感激大人體恤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