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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慧芳茶行窗前的一棵異木棉已經開出了粉色的花朵,散發著淡淡的幽香,與從窗子裡溢位的綠茶清香混合交織在一起,隨風飄散出一種獨特馥郁香氣,彌漫在空氣中,沁人心脾。
盧觀恆與程清妍坐在茶案前品茗閑聊。精緻的茶碗裡,剛剛泡上嶽西翠蘭,芽葉相連,漸漸舒展,好像朵朵小蘭花在水中搖曳。
“伍秉鑒以後在十三行內連個立錐之地也是不會再有了。”盧觀恆端起茶碗放在鼻尖處聞了聞,慢慢啜飲入口,好似十分享受與愜意。
程清妍只顧低頭看著那茶碗裡的小蘭花片片墜落,在碗底積成層疊的翠綠,在她的眼裡,這些翠綠的芽葉是春天留給秋天最後的一抹美好記憶,只是顏色猶在,香氣卻已失去了那般清醇。
盧觀恆舉起茶碗又聞了聞,好似自言自語地說道:“利令智昏,以怨報德、賣友求榮,機關算盡,最後自己搬起的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真可謂自作自受,自取其禍,自食其果。這個怨不得任何人。”
“你說的這些,他認賬嗎?” 程清妍還在低頭看著那些芽葉,一動未動。
“呵呵。”
盧觀恆冷笑了一聲,恨恨地說道:“你想他不認賬行嗎?人證物證均在,任憑他怎麼狡辯都是枉然!痛哭流涕給眾人跪下求饒又如何?晚了!只會讓人更加唾棄厭惡!”
程清妍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問道:“就一個納捐之事,何至於此?”
盧觀恆輕輕晃動著碗裡的茶水,“他為了向總督大人討好獻媚,致使納捐出來的總數是往常的三倍之多,全體同行豈能容他?伍秉鑒再是陰險狡詐,可百密終究會有一疏,此番露了馬腳之後,他也就自斷了前程和後路。現在就是潘家和曾給他做過掌櫃的葉上林都是欲除之而後快,可以想見他做人已經失敗到什麼程度了!”
“我聽說不是沒人往外掏這個銀子嗎?”清妍站起來,走向壁櫃,櫃裡錯落有致的木格子擺著一個個精美的茶罐。
盧觀恆也忙站起來,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對啊,正因為如此,他伍秉鑒也就吃不了要兜著走。你想想,這個餿主意是他給福康安出的,現在引起公憤拒絕納捐,法不責眾之下,福康安必然會將火氣都撒在伍秉鑒的頭上,結果可想而知,他在大人眼裡不是罪人,也是個庸人廢物,再也不會受到重用。並且聽說福康安馬上要離開兩廣,以後他伍秉鑒就是再想攀附仗勢害人,也沒那個機會了。可他已經將全體同行得罪,群起而攻之之下,你想想他的下場能好得了嗎?”
程清妍最終在一個寫著“湧溪火青”的茶罐前面停了下來,開啟後從裡面撮出一些茶放在了茶碗裡,又用手輕輕理了理雲鬢,“若是那福康安不遷怒於伍秉鑒,而將矛頭指向你等人身上呢?”
聽清妍這麼問,盧觀恆很是得意,自信地說道:“這幾天朝廷就會下來對福康安懲處的旨意,聽說他已在皇上跟前失了勢,再也做不成這兩廣總督了,他一走,還怕他做什麼?就連這納捐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不會有下文了。”
清妍聽了沒再言語,繼續往前走找茶。
“潘有度、葉上林二人承諾日後所購進的茶葉都從我們‘德慧芳’這裡走,這下可真是有你忙的了。清妍,你懷有身孕,身子不方便,更不能累著,我看喜姐還算伶俐,也算是家裡人,讓她過來給你搭把手,也好輕鬆些。”
“此時綠茶還是不受洋商待見,他們承諾也無用。倒是聽說咪唎堅人那裡對綠茶頗有青睞,可他們與‘怡和行’合作。”
聽了清妍的話,盧觀恆很是不屑,“有合作又怎樣?一旦伍秉鑒被攆出十三行,咪唎堅人還不得是轉過頭求我們來?要知道,在綠茶上誰也是比不過咱家的。我也想了,既然咱家做茶,就不能只做綠茶,那相當於一條腿走路,蹩腳掣肘很是難受,我也準備在武夷山購買茶園,將我們的紅茶生意經營起來。”
程清妍轉回到茶案前坐下,往茶碗裡倒上了水,“我也聽說‘怡和行’不單要在武夷山購買小種茶園,而且還要在安溪經營鐵觀音……”
“鐵觀音?”盧觀恆第一次聽說,滿臉疑惑。
程清妍淡淡答道:“鐵觀音屬青茶烏龍茶),‘鐵觀音’既是茶名,也是樹種名,介於綠茶和紅茶之間,半發酵而成。這種茶在雍正三年至十三年17251735)被安溪當地人創制而成,其形色條狀捲曲,肥壯圓結,沉重勻整,色澤砂綠,整體形似蜻蜓頭,螺旋體,青蛙腿。沖泡後有天然的蘭花香,湯色金黃濃豔似琥珀,滋味醇厚甘鮮持久,七泡尚有餘香。”
“聽你說來這茶確實不錯,難道你擔心……”
程清妍點點頭,“這種茶從色澤上很像綠茶,特別是對那不懂茶的洋商來講更是分辨不出,而滋味上又有紅茶的醇厚,我想伍秉鑒此舉就是想用這鐵觀音來代替綠茶向洋商兜售,也有抗衡的想法在裡邊。”說完,她也是不禁黛眉微蹙,欲語還休。
看見清妍中心如噎紆鬱難釋的樣子,盧觀恆當然是心疼,忙安慰道:“那咱家也去安溪買來這樣的茶園經營不就行了?你對茶賈之事如此精通,咱不怕他什麼!這其中還有個隔行如隔山的道理,就如那蔡世文虛張聲勢弄了好大一片茶園,此時還不是賠得一塌糊塗?伍秉鑒照此下去,也定是重蹈蔡家的覆轍!”
程清妍悽然一笑,不再說什麼。
這時候翠喜走了進來,“表哥、嫂子,程叔帶著一些人來家裡了……”
程清妍聽了一愣,“都是一些什麼樣的人?”
翠喜很為難地說:“程叔沒說,我也沒敢打聽,看著模樣應該都是生意人。獻茶的時候,我只聽他們說一個叫‘穎長’的人去世了,我來的匆忙,其它的也就沒再聽到什麼。”
“清妍,你知道這個人嗎?”盧觀恆問。
程清妍點點頭,“他們應該說的是江春伯伯,他老人家字穎長。”說完,不禁面露悲傷之色。
盧觀恆忙問道:“這江伯伯和咱家有何淵源?”
“這江伯伯生於康熙五十九年1720),是我們徽州府歙縣江村外村人,出身鹽商世家。聽我父親說,他的祖父少年貧窮,挑著一副擔子去了揚州,經過數十年的經營,積小而累大,最後成為兩淮鹽商的中堅人物。他的父親江承瑜子承父業,為兩淮總商之一。江伯伯幼年聰慧,曾拜王步青、程夢星、夏衡瞻等人為師。二十二歲那年參加鄉試名落孫山,後從商,協助他父親經營鹽業,他父親去世不久,江伯伯接任兩淮鹽業總商,至今已四十年。乾隆三十三年1768),兩淮鹽引大案案發,多少官員人頭紛紛落地,可江伯伯僅僅被革去‘內務府奉宸苑卿’虛銜,其它沒再受到任何牽連。乾隆三十八年1773),江伯伯等人因朝廷在小金川戰事獲勝,自願捐銀四百萬兩,八月被誥授為光祿大夫正一品),並賞賜頂戴花翎,這在鹽商之中絕無二例。當今皇上六下江南,有兩次禦駕親臨江伯伯的‘康山草堂’,並禦賜‘怡性堂’匾額。當江伯伯資金捉襟見肘時,皇上也曾調內務府的銀子分二次借給他五十五萬兩用於經營周轉。江伯伯‘以布衣上交天子’,受到的殊榮與恩寵,史所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