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秉鑒讓景春把壇口開啟,取出牛皮紙的包裹,然後他把茶攤在史密斯的面前,“史密斯先生,你認為這個茶如何?”
史密斯想看,可猶豫了一下之後,把那牛皮紙猛地往外一推,茶葉大半撒在了地上,高聲喊:“我不關心這個,我想知道,你到底什麼時候能把貨款還給我!”
這回輪到伍秉鑒驚訝了,“史密斯先生,你這話是怎麼說的?我什麼時候還貨款不都已經有協議了嗎?並且你已經答應我了,我按照約定……”
史密斯態度極為的傲慢,振振有辭地說:“我不管有沒有協議,你欠我們的貨款是事實,我們就有權利隨時要你償還,並且要求你在我們的船離港時必須全部還清,否則,我拿你給我的那份文書去你們的衙門。”
伍秉鑒聽明白了,史密斯臨了要走的時候反悔了! 他無可奈何地說:“我現在拿不出給你的貨款。如果有,不用你朝我要,我也會給。”
“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說完,史密斯站起來,朝旁邊的通譯揮了一下手,示意送客。
伍秉鑒也站了起來,眼睛直視史密斯,“我想知道閣下改變主意的原因。”
史密斯憤怒地說:“原因?你與咪唎堅人做生意,我們很不高興!並且你們同行說,你以後也不想再與我們東印度公司做生意,我當然就要要回我們的貨款”
“奧,原來是這樣,我理解。”伍秉鑒平靜地說,但話鋒一轉,“我與咪唎堅人做生意,我認為我能賺到錢,賺到錢之後,可以還你的貨款。我‘元和行’為什麼會陷入今日的困境?那是因為和你做了這船蝕本的生意,史密斯先生不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吧?我當然想和你們東印度公司繼續做生意,今日辛苦捧來的這壇茶就是想讓你看看下次再來廣州時我們能否合作,但現在看來,你並不想給我這個機會!並且,閣下這般出爾反爾,也讓我很失望,我相信我的同行聽了,也會對你們東印度公司會有不好的看法,在我們的公所裡你也聽到了,這次‘同文行’之所以接下你的採單,想必閣下應該清楚,潘啟官不是為了賺你的錢,而是為了幫我還你個人情,閣下反過身這麼做,你認為合適嗎?潘啟官問起這件事,你怎麼回答他?”
伍秉鑒用手往外指了一下,“再有,現在來往我們大清國的各國商船越來越多,現在黃埔碼頭上還停靠二十幾艘,只有互利互惠才有生意可做,不讓我們賺到錢,甚至做上賠本的買賣,閣下的船下次再來,怕是沒人再敢給你承保。最後,我也奉勸史密斯先生不要聽信別人怎麼說我,而要有自己的主張和判斷,只有這樣,我們才會有繼續生意的可能,才能真正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友誼。”
史密斯呆愣地聽完,頓時啞口無言,坐回到了椅子上。
伍秉鑒繼續說道:“我算過了,如果我這次與咪唎堅人生意順利的話,我至少可以償還欠閣下貨款的三成,再接下生意,就是全部償還也不是沒有可能,只要閣下願意等,我想不出三個月就會有結果。”
“真的?”史密斯既感覺驚訝,又表示懷疑。
伍秉鑒信心十足地回答:“真的。”
見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史密斯的態度瞬間就變得判若兩人,“伍浩官,你不要誤會,是你的同行聽說你給我寫了那份申請書,他們告訴我拿著它到你們的衙門,你們的衙門立即就會給我……”
“我的同行?哪一位同行?”
史密斯支吾地回答:“是,是盧,是蔡……不是,不是,我忘了。”說完,他用手把牛皮紙拽了過去,用手捏起茶葉放在鼻子邊仔細地聞了聞,又嘟囔著說:“不錯,不錯,確實比船上的好。”
“史密斯先生,你錯了。有些物件,用眼睛看,用鼻子聞,都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就如這茶,不泡上一壺,不含在嘴裡仔細地咂摸咂摸嘗一嘗,怎能知其味道如何呢?”
“有道理,有道理。”史密斯一邊對伍秉鑒豎大拇指,一邊吩咐人去泡茶。
伍秉鑒站起了身,“閣下不必忙活了,我說過,這茶不是送你的,是送你的家人和朋友的。”
史密斯尷尬地住了手,又看了一眼那瓷壇,“伍浩官不但做的是好茶,包裝也同樣是這麼精美,你能告訴我一下這個價錢嗎?我想額外再買幾擔帶回去。”
“呵呵。”
伍秉鑒笑了一聲,很認真地說道:“說到這個有可能就讓閣下失望了,別說幾擔,就是多餘的一包也沒有了!沒貨,說了價錢也沒有用,還是先把掉落在地上這些好好收拾起來吧。”
從商館出來,伍秉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感到慶幸,他來找史密斯找對了,也來的太及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