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殊笑了笑,算是默許了。
等到真正掀開趙殊背上的紗布時,趙景伶才知道對方的傷到底有多深。左肩處三個血洞猙獰而可怖,傷口血肉模糊,幾乎可以見骨。趙景伶拿著藥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啞著唇,努力使自己撒藥的動作平穩些。他深吸一口氣,拿起白布條一圈一圈細致地將傷口纏好,最後紮了一個小小的結。
趙景伶從後方抱住趙殊精瘦的腰,將臉貼在對方赤裸的背上,紅著眼睛輕聲道:“疼嗎。”
趙殊覆住趙景伶纖細的手,啞聲道:“戰場上比這更重的傷我都受過許多回,這些不算什麼的。”
“今後不要再受傷了,皇叔答應景伶。”趙景伶顫聲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這話說出來,到底是真是假。或許九分真情加上一分做戲,才最是動人。
“我會小心的。”趙殊低聲道。
刺客的身份查得很快,那人是文庶王趙景其的死士。趙景其,也就是曾經的五皇子,當年是四皇子的黨羽之一。二皇子、四皇子被判了死罪,殺雞儆猴的作用也起到了。其餘的幾個皇子也成不了氣候,被封了王爺,束縛在狹小的封地中。
趙景其對上位了的趙景伶恨之入骨,早在一年前就安插了死士在禁衛軍中,只等一個時機將趙景伶除之後快。
被憤怒矇蔽了雙眼的趙景其,也該去見他的四皇兄了。
半月後,趙殊的傷便半好了。他到底還年輕,身子骨強健得很。然而他發現這幾日趙景伶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有些陰鬱的樣子。夜裡入睡前,趙殊將趙景伶攬到懷裡,有些關切道:“最近怎麼了?不太開心的樣子。”
趙景伶搖了搖頭,沒說話。
趙殊也沒有強求,低聲道:“若是不方便與我說,我也不問了。只是你不要憋在心裡悶壞了,自己調整過來才是。”趙殊說完便躺下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殊已經快要睡著了,卻聽得趙景伶輕輕開了口。
“明天,便是母親的忌日。”趙景伶輕聲道。
這是趙殊第一次聽趙景伶提起母親的事,他輕輕地握住趙景伶的手,並沒有說話,卻是無聲勝有聲。
“母親在我四歲那年便去世了。那時我還不知道她怎麼了,只以為她是睡著了。還是後來聽來收屍的太監說,才知道母親‘死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死’這件事,大概就是,再也回不來了的意思。她留下的東西不多,那年春天她給了我戴了一個長命鎖。我記得並不是金子做的,是銅的吧。母親沒什麼地位,那是她能給我的最好的東西了。我一直戴著它,直到七歲那年四皇子作弄我,將我的長命鎖扔到了宮牆外。母親留給我的東西,又少了一件。今年我十七歲了,母親也走了十三年了。我甚至已經記不清她長什麼樣了……”趙景伶說到後來,聲音額喑啞。
“今後有我。”趙殊吻著趙景伶的眉心,低聲道。
趙景伶往趙殊懷裡靠了靠,輕聲道:“如今我再也不會受皇兄們的欺淩了,可是母親她卻連墳都不知在何處,或許是被人裹著扔到了亂葬崗……每年祭拜她,我都只能在宮裡無人的角落燒些紙。”
趙殊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些什麼,最後低聲道:“你應當將她追封為太妃,在皇陵中立個衣冠冢。就算並不能改變她悲慘離世的事實,也好告慰她的在天之靈。讓她在離開後,獲得應有的尊嚴。”
趙景伶怔了怔,黑暗中他的表情模糊不可見,只聽得他有些驚異道:“當真……可以這樣做?”母親只是一個異族舞姬,若真如此追封,恐被人詬病……
“你是這大越的國君,你說可以,便是可以的。”趙殊說道。
“皇叔……”趙景伶有些依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