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伶下了學,慢慢悠悠地朝自己的住處走著。寒山閣在皇宮的西北角,離上書房極遠。他不像他那幾個皇兄皇弟們那般命好,出入都有肩輿接駕。要想準時來上書房念書,每日便得天微亮就起,與太監宮女也是相差無幾。他也想過不念書了,反正也沒有人會在乎他是不是在那。可他終究不甘心,不甘心腐敗在這樣的深淵裡。
快走到寒山閣的時候,他的鼻尖已經蒙上了一層薄汗。白皙的臉頰也變得紅撲撲的,煞是動人。
“七殿下。”趙景伶聽到背後有人喚他。一轉身才發現,對方是他前日裡才見過的“皇叔”。
他有些警惕地朝周圍看了看,蹙眉輕聲道:“皇叔怎的來了此地。”
“你不必擔心被人見著,此處離其他皇子們的宮殿都遠。若是有宮女太監經過,也是不敢出去碎嘴的。”趙殊一眼看透了趙景伶的心事,低聲道。
趙景伶似乎是鬆了口氣,但還是有些不自在地站在原地。
“快到殿下的住處了吧,我走得有些渴了,不知可否向殿下討碗水喝。”趙殊說道。
“自然是可以的。”趙景伶答道。對方並沒有說為何會到這裡,他也不好再多問。上回他碰著趙殊,還是太放肆了些。縱然對方並沒有與他計較,但若是今後要想在這宮裡自保,還是謹慎些的為好。
趙殊跟著趙景伶來到寒山閣。屋子很小,裡面的擺設也都十分陳舊了,這令趙景伶在趙殊面前有些窘迫。就算是已經習慣了這樣螻蟻般的生活,這麼直白地鋪在別人面前,也深深地抹殺了他的自尊。他沉默不語地為趙殊倒了一杯茶,那杯子是他屋裡最好的杯子了。縱然是這樣,杯壁上還是有兩道明顯的劃痕。
“多謝。”趙殊說道。
趙殊放下杯子,才發現對方細瘦的脖子裡似乎有一道傷疤。
“殿下頸間那傷,是怎麼來的?”趙殊問道。
趙景伶愣了愣,低眉輕聲道:“自己摔的。”
到底是不是自己摔的,趙殊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樣細而長的疤痕,明顯是利刃留下的,斷然不可能瞞得過久經沙場的他。那樣的位置,不可能是自己下的手,沒有自盡的可能。
“二皇子?四皇子?還是別人?”趙殊皺著眉問道。
趙景伶沉默了良久,最後說道:“五皇子。”
“他竟敢做這樣的事?”趙殊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慍怒,他只知那幾個皇子排擠趙景伶,卻不知已經到了欲除之而後快的地步。
“四年前的事了。那時他據說是和高人學會了飛鏢,給別的皇子們演示著。他本就對我積怨已久,那日我又在夫子面前將他比了下去,引著了他的怒火。他那飛鏢,便不長了眼。後來活下來,也是我命大吧。”趙景伶緩緩道,他很平靜。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向對方吐露了這段過往,也許是太久沒有人在意過他一絲一毫……
趙殊不知道對方當時是怎麼挺過來的。只是一想到四年前,趙景伶才十二歲啊,就忍不住心疼起對方。
“我那兒有些祛疤的藥,改日我拿過來給你。它與你不相稱,還是祛了好。”趙殊低聲道。
趙景伶微微一怔,輕聲道:“勞煩皇叔了。”也許對方說的只是場面話,但那又有什麼關系呢。
趙殊離開後,趙景伶原以為自己與這位皇叔日後也不會再見上了。他卻不知道也就是從這天開始,他的生命軌跡,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