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驚雷連續炸響,伴隨著耀眼的閃電,一同撕開了漆黑靜謐的夜空,陸明蕊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細喘連連,驚魂未定。
“表哥!”
守夜的婢女聽見動靜連忙舉著夜燈進入了臥室,見她臉色發白渾身溢汗,頓時緊張地問道:“夫人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陸明蕊撐在床頭,半天才從噩夢中緩和過來,旋即低聲吐出兩個字:“沒事。”
婢女舒了一口氣,隨後替她換下了濕透的寢衣,又扶著她慢慢地躺回了床榻上,道:“時辰還早,夫人再睡一會兒吧,不然小少爺又要鬧您了。”
她這麼一說陸明蕊才感覺到肚皮發緊,且隱隱有些悶痛,想是方才起急了,她擰著眉頭揉了揉腹部,試圖緩解內心的不安帶給孩子的影響,卻沒有聲張,只是輕聲吩咐道:“去把太醫院的官服拿出來,明早我要進宮。”
婢女甚是詫異,旋即脫口而出:“夫人,您身懷六甲不宜來回奔波——”
“去。”
簡短有力的一個字逼退了所有的勸言,婢女從未見過如此強硬甚至有些無理的她,當即就噤聲退下了。
翌日。
早上起來陸明蕊又腹痛過一回,卻堅持要出門,貼身丫鬟蓉兒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就找來昨晚值夜的婢女問了幾句,然後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眼下馬車已經晃晃悠悠地駛入了內皇城,陸明蕊始終靠在窗邊假寐,似乎不太舒服,見此情形,蓉兒忍不住嘆了口氣。
“小姐,前線戰事這麼緊張,表少爺的信晚來幾天也算正常,您何必急著往宮裡跑?若是動了胎氣豈不更讓表少爺擔心?”
陸明蕊一句話就把她擋了回去:“不必說了,我心裡有數。”
“是是是,您是大太醫,沒人比您更有數。”蓉兒嗔了一聲,卻對她的固執毫無辦法,轉手又把搭在她肚子上的薄毯攏嚴實了些,“以前表少爺在您身邊的時候沒見您多上心,現在人走了,您倒是記掛得緊。”
聞言,陸明蕊驀地愣住了。
是啊,她什麼時候開始對他這麼上心了?因為一封遲遲未到的信而茶飯不思,因為一場沒頭沒尾的噩夢而心神不寧,這半年以來,她的肚子就像皮球似地鼓了起來,思念竟也隨之水漲船高,粗粗算來,居然一刻都沒有將他放下過。
這已經不像是兄妹之間的情誼了。
然而她也沒空去分辨這些事情了,半個多月的失聯已經讓她抓心撓肝,恨不得立刻飛到前線去找他,偏偏肚子裡揣了個小家夥,總是讓她難受,每當這個時候她便越發脆弱,想哭,更想埋在他懷裡哭。
日子太難熬。
不過與他的安危相比這些小情緒都算不得什麼了,進了宮,從嶽淩兮手中接過信箋的一剎那,她發覺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王城外圍設有重陣,殺傷力都比之前的大很多,姐姐懷疑是拓拔家作祟,便故意暴露行蹤引拓拔鷹上鈎,從而將其一舉抓獲。後來在審問他的時候得知謝將軍會有危險,王爺立即派了重兵前去支援,所幸及時趕到,謝將軍只受了些輕傷。”
說著,嶽淩兮將一隻破了洞的香囊遞給她,唇邊漾起微笑。
“聽說當時的情況非常兇險,是你求的護身符替他擋下了致命一擊,因為馬上就要發動總攻,他沒有時間給你回信,就託姐姐將這樣東西寄了回來,讓你不要擔心,好生養胎。說來也巧,我本來準備差人送去你府上,不料你先過來了。”
陸明蕊緊緊地攥著那枚空心桃符,淚水落了滿襟,口氣卻無比生硬。
“就知道要我養胎,他若是回不來,他兒子我也不要了!”
“又胡說。”嶽淩兮啼笑皆非地嗔了她一眼,旋即輕輕柔柔地說道,“說好他將來要進宮給遙兒當伴讀的,你可不能毀約。”
陸明蕊賭氣不吭聲,卻覺得心裡比來時舒暢了一些,小家夥也不鬧騰了,似乎有爹爹的囑咐在,他不敢輕易造次。
“好了,快回去吧。”
對著嶽淩兮那張溫柔且滿含體諒的笑臉,陸明蕊只覺溫暖到說不出話來,匆匆施了一禮就離開了玄清宮,牆外青巷悠長,她卻始終沒有松開右手,微黏的汗液浸濕了桃符,一如她的心,潮濕得發軟。
姑且就等他回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