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能?”嶽梓柔追問道。
“在替岳家洗清冤屈之前我不能向任何人坦白我的身份,否則便是害了夜家,害了陛下,甚至是害了腹中的孩子。”
嶽淩兮聲音發沉,每個字都說得非常艱難,嶽梓柔卻無法理解,甚至覺得她冷血。
“說到底,你心裡只有你的夫君和孩子。”
“他是我的夫君,亦是萬人景仰的楚國皇帝,我不能讓他為了岳家受千夫所指。”嶽淩兮平靜地看著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這一世,只要我在他身邊一天,就絕不會成為別人攻擊他的藉口,岳家如此,你更是如此。”
一席話說得嶽梓柔氣憤不已,忍不住指責道:“你果真是無情無義,枉我叫你一聲姐姐,還不如娘看得透徹……”
嶽淩兮一愣:“你說什麼?”
“我說娘早就看清了你的心性,所以才沒有把唯一活下來的機會留給你!”
嶽梓柔將將說完,門外陡然傳來一聲怒喝:“住口!”
楚襄大步踏入殿內,周身縈繞的戾氣撲面而來,猶如淩遲一般教人窒息,嶽梓柔從未見過這樣的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還沒做出任何反應,那雙幽邃的黑眸已經射出一道寒光,幾欲穿透她的身體,將她撕得粉碎。
“你瞞著我……是因為這個?”
嶽淩兮遲緩地抬起頭來,嬌容微微泛白,彷彿已經在這一瞬間將所有的片段串聯起來,可還是想從楚襄那裡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楚襄看著她這副三魂丟了七魄的模樣,霎時心如刀絞,偏偏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向來坦蕩,何曾如此欲言又止過?
從嶽梓柔出現的那一刻嶽淩兮就明白,楚襄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瞞著她這麼大一件事,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尋求真相,卻不知會是這樣的傷人。
天旋地轉,世界彷彿在剎那之間崩塌。
嶽淩兮晃了晃,突然身子一軟朝地上倒去。
“兮兮!”楚襄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見她面色蒼白地靠在自己肩頭,已然失去了意識,他頓時大吼,“快去請太醫!”
書凝壓下內心的惶急,狠狠剜了嶽梓柔一眼,然後飛快地跑出去了。
太醫院並不算很遠,來回一炷香的時間足夠了,只是陸明蕊告了假,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人來診治,書凝索性就把院首陸珩請來了。國手到底是國手,兩針下去嶽淩兮就醒了,他又靜靜地把了一會兒脈,發現並沒有動到胎氣,這才出門去向楚襄回稟了。
奶白色的窗紙上人影晃動了一瞬,很快就閃身而入來到了床前。
“兮兮。”
楚襄撫摸著嶽淩兮的臉,心尚未落地,潮濕的觸感已經蔓延至整個手掌,漸漸醞釀成傾盆大雨,將軟綢枕頭打得透濕。耳旁壓抑的嗚咽聲也越來越大,柔軟細嫩的唇瓣被她咬得發白,依稀滲出了血珠。
這是她第一次情緒崩潰,也是她第一次放聲大哭。
楚襄並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只將嶽淩兮攏在懷中,用溫熱的大掌反複摩挲著她的脊背,給予她無聲的安慰。嶽淩兮緊緊地纏著他,彷彿這是她最後的港灣,一顆心已經被海浪絞卷得鮮血淋漓,痛得她渾身都在顫抖。
母親是真的不喜歡她。
活了十九年,卻在即將成為兩個孩子的母親時得知這件事,嶽淩兮幾乎無法控制內心越來越重的無助感,她只能用力地抱緊楚襄,甚至都沒察覺到已經在他手臂上留下了幾條青痕。
她什麼都沒有,只有他。
“別離開我……”
“怎麼會。”楚襄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潮乎乎的青絲,在她耳邊低喃道,“兮兮,為夫和皇兒會永遠陪著你。”
聞言,嶽淩兮眨去淚花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想盡力剋制住情緒,以免影響到孩子,可是收效甚微,胸口依然疼到窒息。楚襄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吻去她的淚,雙臂架起方寸大的天地,一直將她環繞在中央,給予她最深的安全感。
“莫怕,他們很好。”
嶽淩兮搖頭又點頭,晶瑩紛落一地,“我很愛皇兒,他們是我們的孩子。”
她不會變成她母親那樣厚此薄彼。
“為夫知道。”楚襄彎了彎嘴角,終於露出一抹笑,“你給他們的已經夠多了,他們不會比別人少什麼。”
至於她曾經缺失的東西,他會替她完完整整地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