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惹事的那邊倒是異常的平靜。
楚鈞重新坐回了席內,天青色繡海水蛟龍的袍擺曳在身後,跟他的人一樣紋絲不動,可端木箏一轉眼看他,他就像是感知到了似的,左手微微一抬,將那張裱金黃宣壓在了長案的正中央,袖間厚錦蹭過她手腕上的玉鐲,然後放下,停住。
“回去以後,自己把名字寫上去。”
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卻教她瞬間淚流滿面。
“太久了,忘了楚字該怎麼寫了。”端木箏眉眼不動,卻顫抖著去摸他的手指,一根兩根,直至完全握住,“等回了家,夫君教我寫可好?”
楚鈞沒說話,反手便將那隻冰涼的柔荑攏入了掌心,將其緩緩熨至暖燙。
夜已深,觥籌交錯,宴席正酣。
年底是最為忙碌的時候,難得能敞開心情喝一次酒,既無過多的約束,又可君臣同歡,所以殿內的人都十分享受這場盛宴,談今論古,好不快意,只有個別的因為身體原因退席了,或是出去吹風醒酒,而對此不感興趣的家眷們則是去了南液池賞月。
興致來了,楚襄也喝得微醺,卻不忘在間隙之中攬過嶽淩兮的腰,替她輕輕揉捏著痠痛僵硬的那一處。
“累不累?”
在當皇後這件事上嶽淩兮還是新手,何況又有孕在身,一晚上接二連三的應酬確實讓她乏得緊,眼下戌時已過,快到她平時睡覺的點了,她也不想刻意撐著,雖然還想陪楚襄,但為了這兩個小家夥還是早點休息的好。
“有一點。”
“我讓流胤和書凝送你回去。”
楚襄摸著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心中格外滿足,因她的大方得體,更因她的坦白。嶽淩兮似有所感,只是淺淺一笑,然後低下頭道:“跟父皇說晚安。”
話音剛落,楚襄的手掌就覆上她的肚子,才準備跟兩個小家夥道別,裡面突然傳來一下不輕不重的踢動,兩人頓時大為驚喜,互看一眼之後都忍不住笑了,若不是在殿上,楚襄恐怕會抱住嶽淩兮直接親下去。
“他們好聽話……”
“聽母後的話才對。”楚襄一臉溫柔笑意,又撫摸了幾下之後才松開手,“好了,快跟母後回去乖乖睡覺,父皇晚點再來看你們。”
“別喝太多。”嶽淩兮柔聲叮囑了一句,旋即起身離開了。
回宜蘭殿的路上,主僕二人就著稀星淡月在鳳輦上聊起了天。
“今兒個王爺領著夫人前來行禮的時候,奴婢瞧著夫人的動作有些遲緩,不知道是不是練劍的時候傷著哪兒了。”
“你也看到了?”嶽淩兮眸光一凝,跟著便皺起了眉頭,“她總是喜歡自己扛著,小時候就是如此,明兒個還是要讓明蕊上寧王府去給她看看才好。”
“正好陸太醫今晚在宮裡值夜,要不奴婢這就去跟她說一聲?”
宮中的宴會一貫都是皇後差使著內廷司的人來準備,嶽淩兮最近為了這事操了不少心,循例請脈的日子又沒到,所以書凝就想著讓陸明蕊來瞧瞧,去寧王府只是順便的事罷了,嶽淩兮不知她的打算,自然是答應了。
“去吧,路上小心。”
“是。”
書凝窸窸窣窣地下了輦,然後囑咐了含煙幾句就去太醫院了,剩下的一行人則繼續往宜蘭殿而去。嶽淩兮不喜歡跟書凝之外的宮女聊天,便一手支頤靠在窗邊,懶洋洋地望著外面深濃的夜色。
未幾,假山旁邊一道偉岸的身影闖進了視線之中。
“……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