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紅心。
寧王鐵血冷酷之名早已傳遍軍中,深入人心,即便朝廷已經廢除了連坐之刑,他也完全能讓楊家的人為他的行為付出慘痛的代價,這一點楊奉毫不懷疑,是以當即就像被抽出了脊骨一般軟倒在地,萎靡不起。
見狀,楚鈞擺了擺手就讓人把他帶下去了,後面的事情千朝自然會跟進,無須他再操心,只不過在離開之時他又想起了什麼,旋即停下步伐問道:“懷遠那邊如何?”
千朝低聲答道:“回王爺,算算日子,前天就該到王都了。”
楚鈞微一頷首,囑咐道:“若有來信,告訴他好好養傷,不必記掛這邊。”
“是,卑職明白。”
話是這麼說,可大敵當前,軍中又出了奸細,謝懷遠如何能放下心去養傷?回王都也實屬迫不得已,可以的話他必定不會扔下自己帶來的五萬關東軍,人生地不熟又陣前換將,著實不是什麼好事情。
魚傳尺素,雁足數行,在飛越無數山川湖泊之後終於落進了謝家宅院。
論當今高門世家,夜家自然是無可厚非的第一,其次便是謝家,家主謝邈為人正直,曾經協助太上皇平亂,又以吏部尚書之職在朝廷兢兢業業地幹了這麼多年,頗受人愛戴,所以當其幼子謝懷遠負傷歸來的訊息傳開之後,頓時招來不少人的探望。
門前車馬絡繹,賓客如雲,後院的臥房裡卻格外的靜謐。
謝懷遠放下書信,略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正準備靠在床頭闔目休息片刻,外邊忽然傳來了不大不小的動靜,聽著那輕盈如蝶又帶著一絲恣意的腳步聲,他的嘴角頓時微微上揚,隨即打起精神坐了起來。
不久,那人從廊下來到了房內。
“表哥,我來看你啦——”
刻意拉高的音量,故作關心的語氣,擺明瞭都是給外面的人聽的,謝懷遠無奈一笑,遠遠地看著那個穿了一套煙霞色襦裙的人兒,只覺得滿室古樸的陳設都因她而怒放似火,浮光含暈。
“進來吧,外頭沒人聽得見我們講話。”
“不早說。”陸明蕊撇撇嘴,隨便抽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挑眸打量他半天才道,“傷著哪兒了?”
謝懷遠淡淡道:“小傷罷了,不值一提。”
“我覺著也是,關東軍那麼厲害,你又擅長排兵布陣,怎麼會被那些愚蠢的蠻子弄斷了胳膊腿兒?他們老人家就是瞎緊張,這不,我今兒個還要去宮裡值夜呢,我娘非得拉著我過來跑一趟,我都跟她說了你肯定沒事的,她還不信,嘁!”
陸明蕊一邊碎碎念一邊誇張地形容著,小嘴動個不停,粉粉嫩嫩甚是誘人,謝懷遠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目中盡是縱容,卻莫名有些模糊。
“既要值夜就早些走吧,晚了不安全。”
“嗯。”陸明蕊沒有察覺他是在趕她,徑自拂衣起身,“你好生待著,過幾天我帶你去鳳凰樓吃烤羊腿,那兒的老闆是西域人,肉和香料都是從那邊運來的,可正宗了!不過我兜裡沒有多少銀子,全羊是吃不了了,只能吃個腿,你可別嫌棄。”
“知道了,快去吧。”
謝懷遠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卻隱約像在壓抑著什麼,陸明蕊只道是自己話太多惹他心煩,於是沖他揮揮手就離開了。
有道是朱雀橋頭,烏衣巷邊,最古色古香的就是謝氏本家的宅院了,雖然二十多年前遭受了一場大火,但在複原之後更添了幾分雅韻。陸明蕊的母親是謝家長女謝芸,與哥哥謝邈感情很好,所以時常帶著她來這裡玩,但在她出落成大姑娘之後就來得少了,今天又漫步在熟悉的亭臺樓閣之中,不免逗留得久了些,恰逢兩名婢女端著茶水從旁徐徐經過。
“唉,你說三少爺這腿什麼時候能好?”
“我看是難了,以後莫說是上戰場,恐怕連出門都成問題,你沒見夫人都擔心得夜裡睡不著覺麼?坐在床邊使勁掉眼淚,老爺都勸不住。”
聲音很快就飄遠了,陸明蕊卻僵在花叢邊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