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想著,一路也沒有再說話,就這樣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半山腰,偶然抬眸,恰好望見嶽淩兮忙碌的背影,一時用標尺測量著地圖上的山谷腹地有多寬,一時又拿來紙筆畫下大致的陣型,整個人就像陀螺似地來回轉,當楚襄出聲叫她她才停了下來。
見狀,楚鈞也翻身下馬,以極其自然的語氣向她打了個招呼:“見過皇嫂。”
嶽淩兮立刻不會動了,像個木頭人一樣,水色流淌的雙眸也凝滯了,稍稍轉向楚襄,竟破天荒地露出了求助之色,令他忍俊不禁。
“出嫁從夫,按規矩他是該叫你一聲皇嫂。”
“可我還沒……”
“夷使來的那天我就已經將聖旨宣之於眾了,軍營上下沒有不知道你是我欽點的皇後的,若說還缺什麼,恐怕只有那場封後大典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嶽淩兮忙不疊地擺了擺手,滿臉羞窘,就像一顆鮮嫩的水蜜桃。
以她蒲柳之姿寒門之身能嫁給楚襄已經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更何況還是正宮皇後,有這樣的殊寵她已經難以承受,哪裡還會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楚襄又何嘗不明白她的想法,一句話便定了她的心。
“兮兮,這些都是你該得的。”
論心地善良,世家貴女和在朝女官哪一個比得上她?論愛他至深,又有誰像她這樣寧死也要維護他的英名?莫說她只是被反賊牽連的遠親,即便她就是反賊之後,他也會把世上最好的東西捧到她面前,寵她一生一世。
在楚襄的灌輸下,嶽淩兮也漸漸學會去接受那些潛意識裡不該屬於她的東西,因為她發覺這樣可以使楚襄感到快樂,而她自己也像是解開了某種枷鎖,一身輕松,既然如此,何完之後她並沒有抗拒,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甚是乖巧。
“陛下說什麼都是對的。”
楚襄劍眉一挑,指正道:“是夫君。”
嶽淩兮雙頰浮起淺淺的蜜色,似羞似嬌,卻沒有半點兒扭捏,順著他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夫君說什麼都是對的。”
楚襄滿意地將她攬入了懷中。
是夜。
忙了整整四個時辰,雲夢山下的八卦陣總算是佈置得差不多了,嶽淩兮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又揉了揉隱隱泛酸的後腰,然後將流胤叫到了跟前。
“去牽匹馬來,隨我去長風谷走一趟。”
長風谷位於兩座陡峭的山峰之間,是通往靈霄關的必經之路,只是地勢低窪,視野又被蔥蔥蘢蘢的草木所擋,所以極易設伏,不出意外的話,那裡肯定被人佈下了重陣。
流胤自然知道那裡危險,便猶豫地看了楚襄一眼,他正在指揮士兵將滾木和雷石搬到山坡上來,作為輔助進攻或掩護撤退來用,這是陣中不可缺少的機關,所以他絲毫沒有分神,更遑論注意到嶽淩兮的舉動。
“你放心,我只是去探探路,不會有什麼問題。”
嶽淩兮神色淡然,胸中卻有丘壑,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流胤這段日子都跟在她身邊,也知道她的行事風格,便沒有多加質疑。
“卑職這就帶人隨您出發。”
薄雲散盡,月上山巔,一行人很快就抵達了渺無人跡的長風谷。
下了馬,嶽淩兮獨自進入了谷內,卻不讓他們跟隨,拿著一顆夜明珠足足繞了大半個時辰才回到原處,像是把谷底都探遍了。流胤在外頭急得差點跳腳,見她一腳深一腳淺地回來了,忙要上去攙扶,她卻出聲阻止了他。
“待在那裡別動,谷裡布有幻象陣。”
流胤心頭一梗,大氣都不敢出,汗水卻滴到了衣襟上,因為瞧不清嶽淩兮所在的方位又不能大聲呼喊,所以他幾乎是壓著嗓子問的話。
“娘娘,您有沒有受傷?卑職要如何才能進去接您?”
“不用。”人隨聲至,一抹淡黃色的光暈從林中皎然躍出,跟著嶽淩兮的身影便如暈染的水墨畫一般顯了形,略帶喘息,卻安然無虞,“好了,我們回去吧。”
這就完事了?他們可是什麼情況都沒摸索到啊!
流胤一臉茫然,杵在那兒半天都沒動,嶽淩兮彎唇一笑,提點道:“還不回去,只怕陛下要著急了。”
一語中的。
流胤恍如大夢初醒,連忙扶著嶽淩兮爬上了馬背,然後迅速往回趕。
管他有沒有收獲,只要這位姑奶奶安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