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可能會在這裡?
外頭的雨落得又急又兇,頃刻間就灌滿了草叢與溝渠,他不知從何處而來,靴子邊緣沾滿了草屑,衣擺上也濺了許多泥水,那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狼狽模樣,他卻完全不在乎,徑直走到床邊坐下,嘴角還噙著一抹笑。
“兮兮。”
楚襄低聲喚她,指腹輕觸她柔嫩的臉頰,就像在宮中相伴的日日夜夜那樣,溫柔得令人心醉。嶽淩兮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淚水唰地一下就沖出了眼眶,沿著他修長的手指一路滾跌,滴滴點點落在了錦花薄被上。
“你怎麼能到這種地方來!”
兩國交戰,烽煙四起,他不辭辛勞地來尋她,還冒著巨大的風險深入敵境,一想到在這條路上他隨時都有可能丟了性命,嶽淩兮心裡就像是有團烈火在燒,灼痛中帶著深深的恐懼,連溢位喉嚨的聲音都走了調,破碎不堪。
他是獨子,是承載著江山基業的帝王,怎能為了她做出這麼危險的事?
嶽淩兮既驚又痛,四肢百骸都在打顫,楚襄卻是平靜如初,先替她擦去了眼淚,然後伸出雙臂輕輕地環住了嬌軀。
“有沒有想我?”
嶽淩兮呆住了。
“昨夜你燒得糊裡糊塗,料想也回答不上來,我便沒問。”楚襄薄唇微彎,勾出一道攝人心魂的弧度,“我甚是想你,兮兮。”
短暫的寂靜過後嶽淩兮猛然撲入了他懷中,哭得不能自已。
在她那般恣意妄為地離開之後,他怎麼還能如此堅定地愛她包容她?
她昏昏沉沉地想著,卻不知在楚襄心裡,這一刻才是最大的滿足。
這麼多天以來,他追星趕月,橫跨關山,沒有一夜能夠睡得安穩,閉上眼睛就會出現她渾身浴血的畫面,令他驚駭到極點。他知道離開只是權宜之計,也知她善於謀劃,可難保拓跋桀不會將她變成對付他的利刃,到那時,她定會毫不猶豫地了結自己。
他根本不敢去想那種結果,於是更加沒日沒夜地狂奔。
幸好他的判斷是準確的,剛進南靈城就打探到了她的訊息,匆匆趕來,見到的卻是遍體鱗傷的她,一度令他瀕臨失控。今日再來,她已經蘇醒了,雖然還是那麼蒼白孱弱,但已經脫離了危險,他抱著她溫熱的身體,心終於落了地。
眼下她在懷中泣不成聲,絲毫不見壓抑,他聽了神色越發松緩,並抬手摩挲著她的脊背,讓她哭得更痛快些。
相識至今,他甚少見她哭泣,只因她已經習慣了什麼事都自己扛,不會求助亦不會發洩,任那些情緒在心底慢慢發酵,難受也要咬牙硬撐,現在她能夠在他懷裡大哭一場,想必已經徹底放下了心裡的負擔,開始學著如何依賴他。
“兮兮。”楚襄低下頭來,熾熱的呼吸頓時噴灑在她頸間,“此番回楚,便做我的皇後吧。”
他再也不想與她生離死別,他要她這一世都是他的人。
嶽淩兮沒說話,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久未纏綿,兩人就像是天雷勾動地火一樣,難分難舍,只是嶽淩兮有傷在身,楚襄不敢由著她來,深吻一陣便將她放開了。她趴在他胸前細細地喘著氣,淚水的鹹澀滋味還殘留在嘴角,心卻似灌了蜜一樣,甜到難以訴說。
楚襄撫摸著她汗濕的脊背,只稍稍轉頭瞥了一眼,書凝便把幹淨的寢衣和重新熱過的湯藥送過來了。
“先把藥喝了,我再看看你的手。”
說著,楚襄把碗遞到了嶽淩兮的嘴邊,她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傷口也在持續作痛,所以一字未說就把藥喝光了,然後任由楚襄脫去了寢衣,露出那雙盡是血點的胳膊,她自己看了都覺得難受,正想躲開,見到楚襄是那般專心致志地為她上著藥,便又打消了念頭。
他眼中只有心疼,沒有其他。
藥膏冰冰涼涼的,擦上去就緩解了疼痛,嶽淩兮閉目休息了一會兒,總算是緩過來了,然後便問起了前線的戰事。
“王爺如今打到哪兒了?”
“打到嬴安了。”楚襄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遂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人接應我們了。”
嶽淩兮點點頭,靠在他懷中不說話了,可沒過多久又突然直起了身子,目含驚懼。
“你和王爺都出來了,那朝中……”
“到底是病了,反應都慢半拍。”楚襄勾起了唇角,並未言明,眼中卻盡是篤定之色,“無須擔憂,朝中自有人盯著。”
事關社稷,嶽淩兮哪肯讓他如此糊弄過去,當即就肅正了臉色追問道:“誰?”
楚襄看著她那著急上火的模樣,悠悠一笑道:“我父皇。”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期待央央和瀾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