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始終盈著淺淺的笑,卻沒有接他的話,反而主動提起了兩人心中那個久久沒有解開的結:“夫君,我不是不想要我們的孩子,是不能要。”
“好,為夫知道了。”楚鈞撫摸著她臉頰,眸中一片狂亂,已經不太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了,“你休息一下好不好?不要說太多的話,等會兒太醫就來給你看病了。”
端木箏堅定地搖了搖頭:“我怕還不說就來不及了。”
“你胡說什麼——”
楚鈞神色大變,話還沒說完就被端木箏輕輕地掩住了唇,爾後便聽見她道:“夫君,我是明月樓派來刺殺你的刺客,從任務執行之日開始我身體裡就被種下了蠱毒,這三年來我一直瞞著你,也一直在努力延緩毒發,是因為我愛你,想陪伴你一生一世。”
“箏兒……”
若換作平時,她的表白一定會令他欣喜若狂,可眼下卻化作鋪天蓋地的恐懼,將他緩緩淹沒,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用力抱緊她。
“可我沒想到我這樣的身體也能懷上孩子……”端木箏的聲音飽含苦澀,還有數不盡的愧疚和無奈,“我真的好想留住他,留住我們的孩子,夫君,對不起,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楚鈞見她面色漸漸發暗,慌忙將她按進懷裡安撫道:“為夫怎會怪你?我們還會有別的孩子的,你莫要多想。”
端木箏沒有吭聲。
楚鈞唯恐她洩了心神就這麼去了,便不停地跟她說著話,聲音微微發顫:“之前是為夫不對,為夫不該兇你、趕你走,你原諒為夫好不好?等你把病治好了,為夫也卸了這身戰袍,陪你踏遍山川大河,王府和霍家再也不會橫亙在我們中間,到時你想生幾個孩子都好,為夫都依你。”
他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大堆,懷中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他感覺不對,急急拉開距離一看,幾乎目眥欲裂。
“箏兒!”
端木箏不知何時闔上了雙眼,血珠正從眼角一點一滴地往外滲,化作血淚滑落雙腮,同時,她的鼻腔和耳朵亦開始湧出鮮紅,宛如流之不盡的長河,逐漸洇濕了楚鈞的衣袖。楚鈞瘋了似地擦拭著,卻怎麼都擦不幹淨,那張素淨的臉就在他眼前一點點灰敗,然後失去生息。
“箏兒,你看著我!別睡過去!”
楚鈞字句哀慟至極,響徹大殿,然而心愛的人卻再也聽不進只言片語,在他懷中一分一寸地軟了下去,七竅還在不停地流出鮮血,每一滴都像是淩遲在他心上,教他痛到窒息。
陸明蕊一個箭步沖上來按住了端木箏的手腕,又在頭頂施下數針,終歸無力迴天,只得低聲勸道:“王爺,您把夫人放平,讓她舒舒服服地走吧……”
“她沒死!她剛才還在跟我講話!”
楚鈞瘋狂地大吼,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剛才只是迴光返照之相,還越發抱緊了端木箏,半點兒不肯鬆手。潛伏在暗處的流胤見他已經瀕臨癲狂,突然閃身上前,一個手刀劈在了他頸後,他頓時失去了意識。
殿內忽然一片死寂。
楚襄遠遠地站在門口,不必看也能猜到裡面是什麼情形,沉痛地閉了閉眼,隨後轉過頭對薛逢春說:“去把修儀叫來,讓她送端木箏最後一程罷。”
薛逢春弓著身子去了,沒過多久卻又折了回來,咚的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陛下,修儀……修儀不在宮中……”
“你說什麼?”
楚襄驟然回身,方才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東西再次浮現出來,思路貫通的一剎那,他渾身血液瞬間倒流,一股深濃的恐懼感從心田升起,似要把他捲入深淵。
兮兮!
楚襄疾步踏出殿內,揚聲喚來了內廷禁軍,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給朕立刻封鎖王都所有的出口,一個人都不許放出去!”
禁軍高聲呼應,旋即迅速離去,猶如奔騰的流水般沖向了茫茫夜色之中。
與此同時,城外某條不知名的廢棄官道上,一輛馬車正在飛速行駛中,車裡坐著一男一女,分別位於兩個對角上,像是刻意隔開那麼遠的距離。
正是拓跋桀和嶽淩兮。
不過一個時辰,他們已經離王都很遠了,嶽淩兮不知他走的是哪條路,一路都緊抿著粉唇不說話,拓跋桀見狀不由得沉沉地笑開了。
“現在才期盼你的小情郎來救你,是不是晚了點?”
嶽淩兮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最好保證母蠱已經送進宮了,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放心罷,我會讓人掐著點送過去的。”
最後幾個字他咬的特別重,嶽淩兮感受到了其中的惡意卻毫無辦法,只期望能夠順利救回端木箏的命,她便再無所求了。
想到這,嶽淩兮側首望向了窗外,在漫天星光的照耀下悄然閉上了眼睛。
姐姐,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作者有話要說: 莫名其妙進入了網審,然後就沒法修改了,作者就一直瞪著眼睛坐在這裡等到現在,已經氣哭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