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男子十分嚴肅地看著她,“你幫爹爹把這些東西拿回去,然後乖乖地等著爹爹回來,好不好?”
“好。”女兒沒有吵鬧,聽話地接過了東西,扭頭便往回走。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地動山搖,所有的景物都開始扭曲,她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兜裡的果子零零碎碎地滾落四處,她顧不及去撿,轉身就去找父親,豈料只看到一片漆黑,遠處沒有山谷也沒有火光,只有淒冷孤絕的山崖。
搖搖欲墜中,父親猛地撲過來抓住了她的手。
“爹爹——”
嶽淩兮從噩夢中驚醒,驀然坐起身來,腹部旋即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她忍不住低吟出聲,背後立時伸來一雙大掌,圈住嬌軀並覆上了她的傷口。
“兮兮?”
嶽淩兮疼得汗如雨下,臉很快就沒了血色,隨即癱軟在楚襄懷中,楚襄唯恐她傷口裂開,一手摟著她一手迅速掀開了寢衣,蜿蜒的疤痕上果然有點點殷紅滲出,他當下就沉了臉,喚來書凝去請軍醫,誰知嶽淩兮竟不肯。
“陛下,我不看大夫……”
她用盡渾身力氣往他懷裡縮,情緒失控,不願見人,楚襄從未見她這般執拗過,一時又怕她掙紮起來再次扯到傷口,只好收回了命令,然後摟著她低聲安撫。
“好,不看大夫,那讓我看看可好?”
嶽淩兮仍是埋著頭,身體抖得厲害,卻在楚襄的撫摸下漸漸卸下了那股拗勁,楚襄旋即將她放平,然後仔細地檢視了傷口的情況。
還好,只是輕微撕裂。
他讓書凝拿來藥水和紗布,準備給她重新上藥,她不管不顧地抓住他的手,顫抖卻堅定地說:“陛下,我要見陳秋實。”
楚襄瞧見她眸中那一抹水光,心頭驀然鈍痛不已。
“好,我答應你。”
當天下午,陳秋實被召來了楚府。
從牢裡出來不過幾天,他的精氣神還沒有完全恢複,但在整齊的衣裝打扮之下倒沒有那麼明顯了,不知情的人看來只會以為是憔悴了些,根本想不到是經歷了牢獄之災。
嶽淩兮就是那個不知情的人。
如今她心裡想的全是那張從紀事樓裡找來的文書,上面的迷題只有陳秋實可以為她解答,所以他一進書房她便站了起來,若不是楚襄坐在邊上強制性地攥著她的手,她恐怕會直接沖過去。
陳秋實並不知道書桌下二人的拉扯,遠遠地跪在了地上,肅謹的神色中透著一絲顫慄:“下官……見過陛下和修儀。”
開頭的兩個字讓楚襄眼底的冷色稍去了些,略一揚唇,道:“平身。”
“謝陛下。”
陳秋實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身子骨似乎比初見時差了很多,嶽淩兮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前任知州是不是被人謀殺的?他與岳家的案子又有何牽扯?”
陳秋實略顯木然地看了看嶽淩兮,道:“修儀猜得不錯,他確實被人所害,只因當初他也參與了謀害岳家一案,所以才慘遭滅口。”
嶽淩兮的身體驟然變得緊繃,甚至有些無法自抑。
“你為何知道這些?”
“因為我當年偷聽到他們講話。”陳秋實微微垂首,將壓在心頭多年的秘密逐字逐句地吐露出來,“據與他接頭的人所言,是一位黎大人安排的這件事,具體名諱及任何職位都沒有透露,但知州死後我從他書房找到了一樣東西,或許能對修儀有所幫助。”
說完,陳秋實從袖間掏出一封泛黃的信件,雙手奉與流胤,由他遞到了桌案上。
他話說的平靜,當時的情形卻非常緊張,他前腳剛走,過來清除痕跡的人後腳就到了,他躲在牆根聽著他們翻箱倒櫃,還聽見他們說少了些什麼,頓時頭皮一緊,也幸好那兩個人混賬,只道沒了就算了,興許是知州自己處理掉了,於是就帶著其他東西走了。
至此,他安然逃過一劫,同時也明白了手裡這樣東西的重要性,一藏就是十年。
嶽淩兮自是不知道其中曲折,急急拆開一看,只是幾句極其隱晦的暗語,是在吩咐知州除掉岳家,但她已經不必去分析其中的深意了,鎮日協助楚襄理政的她,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字跡有多熟悉。
是他!是他害死了她的家人!
嶽淩兮眼中濕意彌漫,幾番剋制,終是如瀑布般急沖直下,流落雙腮,按在桌上的柔荑收緊再收緊,骨節青筋都突了出來。陳秋實見狀,不動聲色地朝楚襄那邊望了一眼,見他並無異色,壓在心頭的大石這才落了地。
她需要知道真相,卻不需要知道全部真相,這樣她才會過得好。
當他明日離開江州之後,那個秘密就會永遠地埋葬在這裡,或許兩姐妹終生不能得見,但只要彼此安好,又有何妨?
這世上的一切恩怨情仇,都沒有活著來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