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卑職已經查明刺客是半個月前來到武陵的,然後殺害了一名衙役並冒充他的身份進入了衙門,與陳秋實等人並無關系。”
楚襄冷哼:“朕知道。”
流胤遲疑道:“那陛下為何還要謝將軍把他關押在牢中?”
“關他是因為他還隱瞞了別的事。”楚襄薄唇一抿,冷意盡顯,“正好朕今日得空,便去牢裡看看他。”
流胤低聲應下,然後就去備車了。
武陵城內只有一座地牢,就在巡撫衙門的正下方,不僅陰暗潮濕缺水少糧,還要與蟲鼠為伍,嶽淩兮病了幾日陳秋實就被關了幾日,到現在已是不成人形了,影衛把他提溜到衙門大堂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跪下!”
影衛用劍柄在他膝蓋窩裡戳了一下,他登時撲倒在堂前,眯著眼睛朝上方看去,似乎有道挺拔的身影如山巒般直立在那兒,即便只著普通錦袍,亦充滿了不可逼視的氣勢,他愣了片刻,所有思緒瞬間回籠,神經亦緊繃到極點。
“下官……叩見陛下。”
他抖著身子伏在了地上,久久未曾起身,直到楚襄不慍不火地拋下一句話。
“不錯,還認得出朕是誰。”
陳秋實顫聲道:“下官有眼無珠,多番失禮於聖駕之前,甚至讓刺客混進了衙門之中導致陛下遇險,自知死罪難逃,但憑陛下處置!”
“朕是要處置你。”楚襄繞過桌案走下來,在他身前站定,“但並非今日。”
聽到這話,陳秋實茫然地抬起頭來,不料一本卷宗被人倏地甩在了面前的地板上,他拾起來翻了翻,旋即恍然大悟。
他是要知道那件事!
楚襄看他臉色變了幾輪便知他已經明白了,也不多言,只冷冷道:“陳秋實,今日過後你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己。”
他霎時會意,心髒一陣劇顫,連帶著臉色也開始發青,過了半天才似下定了決心,從齒縫間緩緩擠出一句話。
“當年……當年是下官擅自救下了岳氏罪眷嶽梓柔。”
楚襄眉眼不動,淡淡道:“嶽梓柔是何人?”
“……是被判流放的岳氏夫妻的小女兒。”
徐徐微風自堂間吹過,翻得紙張嘩嘩作響,那些曾經花費了許多精力蒐集來的東西此刻已經失去了意義,不過兩句話,真相已被揭開大半,直來直去不加任何掩飾,本應令人高興,可楚襄的神色卻越來越冷,彷彿已經可以觸探到懸崖峭壁的一角。
“你是如何救下她的?”
陳秋實僵在那兒許久,幹裂的嘴唇忽然一扯,一串串字眼就這樣漏了出來。
“十年前的某一天,我循例向知州遞交文書的時候聽見他在房裡和陌生人說話,細探之下發現他們要謀害岳家。因為內人平素與嶽夫人私交甚好,所以我立即跑去岳家通風報信,誰知還是晚了一步,嶽公子當時已經被人從教書的地方抓走了,恐怕很快就會有人上門來抓她們母女三人,嶽夫人一心向著夫君,早已了無生意,便央求我救走兩個孩子,可當時她們年紀已經不小了,我又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掩護她們逃走?於是我就想了一個辦法……”
說到這,陳秋實的臉色漸漸變得煞白。
“早年我遇到過一名江湖遊醫,機緣巧合之下他贈了我一顆還魂丹,此藥一分為二半陰半陽,黑的那半吃了可以造成死亡的假象,白的那半吃了則可以恢複正常,我覺得太過古怪所以一直束之高閣,那天實在走投無路便想起來了,說與嶽夫人聽,她咬牙同意了,並同我說好在出關之前的某個地點接應,她喂女兒吃下這顆藥,我再把屍體偷偷帶走。”
他閉了閉眼,神情苦澀不堪。
“我回到家之後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是我逼得嶽夫人做選擇,而她素來偏愛柔兒,我這麼做等於是直接判了淩兮的死刑,倒不如當時拼一把帶她們逃出武陵城……”
話未說完,前方伸來的鐵掌猛然扼住了他的咽喉,力道極狠,痛得他幾欲昏厥。
“陛下——”
流胤臉色大變,沖上去想把陳秋實從楚襄手下拽出來,將將靠近便有股深濃的寒意包圍全身,如墜冰窟,令他手腳發麻動彈不得,勉強抬眼看去,楚襄彷彿正站在暴風雪的中心,戾氣狂肆湧出,似要將面前之人當場灰飛煙滅。
頃刻間,陳秋實麵皮紫漲,已是進氣不及出氣多了。
流胤急中生智,破聲喊道:“陛下,您且想想修儀!若要找出謀害她家人的真兇還得靠他!”
話音剛落,楚襄的手臂向旁側一揮,陳秋實立刻被那渾厚的勁力甩出幾米開外,將一排桌椅撞得七零八碎,當場就昏了過去。楚襄立在原地,身形冰冷如峰,斜陽從門前灑落一片金影,堪堪映出他餘怒未消的臉。
“這樣的家仇不值得她去背!”
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兮兮持續線上——
b:這兩天高考,祝小朋友們都能考出好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