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二人到達紀事樓。
因為這座樓存放了許多重要的東西,所以平時是上了鎖的,陳秋實掏出鑰匙轉動了一陣,然後推開了深褐色的木門,剎那間,厚重的灰塵如蟲群般撲面而來,幾乎將他們淹沒。
“王妃,這地方實在太久沒有人來了,不如……”
他好聲勸著,話還沒說完,一條繡著山茶花的絲帕倏地從眼前晃過,嶽淩兮用它捂了鼻子就進去了,他沒辦法,只好跟了進去,誰知一條腿才邁過門檻就聽見嶽淩兮出聲阻止。
“大人公務繁忙,無須在這耽誤時間,我自己找就可以了。”
陳秋實噎了噎,一時找不出理由反駁,只得行禮退下。
古老的木門被風吹得發出了一串吱呀聲,陽光從中漏進來,將嶽淩兮的影子剪得細長,她抬頭望向堆滿書冊的二層小樓,梭巡片刻之後走向了西面的角落。
不知在這個空氣滯悶的小樓裡待了多久,日頭西斜之時,她握著一卷文書出了門,快步走過來時的長廊,直奔前院。
有線索了!
她少有如此性急的時候,此刻卻只想著趕緊把這個好訊息告訴楚襄,甚至忘了鎮守關東的謝懷遠將軍已經帶著部下來到城中,眼下正在偏廳向楚襄彙報軍務,由於涉及的事項比較多,恐怕還沒有結束,否則楚襄應該早就來找她了。
她忘了要識大體,忘了國事為先,看見曙光之時,她只想任性一回。
穿過七拐八彎的長廊,嶽淩兮終於來到了偏廳門口,步履之急,差點掠翻幾個端茶送水的衙役,他們好不容易穩住手裡的東西但都不同程度地弄濕了衣袖,本欲怒罵,卻見嶽淩兮啪地一聲就推開了門,滿屋子人都望了過來,他們不敢造次,只好默默地退下換茶去了。
屋裡屋外一時鴉雀無聲。
謝懷遠初來乍到,不知她是何人,只覺得她連這種場合都敢闖進來,實在是太沒規矩也太不怕死了,當下便要拿她問罪,豈料話還沒說出口就見楚襄起身走到了門外,以前所未有的溫和聲調問道:“怎麼了?”
身後一幹人等都看呆了。
嶽淩兮這會兒也意識過來了,菱唇輕輕地動了下,欲言又止。
雖說隔了足夠遠的距離,廳內的人不見得能聽到他們講話,可為了保險,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跟他說自己發現了什麼。
楚襄似乎瞧出了她的遲疑,遂彎起嘴角低聲道:“等我把事情處理完,我們回家說。”
嶽淩兮點了點頭,準備到廊下坐著等他,於是抽身退離了幾步,不經意一抬眼,卻發現還有個衙役沒走,正端著茶水朝楚襄而去,帽子壓得極低,臉也垂著,看不清是什麼模樣。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她皺著眉頭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照她闖過來的那個角度,四個衙役身上應該都弄濕了才對,怎麼這個人身上幹幹淨淨,半點兒濕痕都沒有?
正想著,衙役已經走到了她身前,腳步甚輕,幾乎沒有聲音,她下意識地朝下方看去,發現他的靴底跟影衛們穿的一樣,都比較薄,思緒電閃之間,她頓時大驚失色。
江南氣候潮濕,當地人都習慣穿厚底靴防潮,這個人肯定不是這裡的衙役!
嶽淩兮惶然抬眸,一道寒光恰好從眼前劃過,直刺楚襄,而他已經轉過身朝屋子裡走去,背門大開,毫無防備,她想也沒想就撲過去擋在了他和刺客之間。
“陛下小心——”
楚襄驟然回身,那把鋥亮的匕首就在他面前筆直地刺進了嶽淩兮腹中,他目眥欲裂,驚電般閃至廊下,一手接住滑落的嬌軀一手重重擊在那人胸口,只聽一聲悶響,那人被厚勁的掌風震出幾米開外,筋脈盡斷,當場身亡。
“兮兮!”
大朵血花在湖藍色的衣裙上綻放,妖豔至極,楚襄神色駭然,抖著手去捂嶽淩兮的傷口,她順勢抓住了他的手,盡管容色蒼白氣息頓促,卻十分冷靜。
“陛下……別擔心,沒有……沒有刺中要害……”
她還有力氣同他說這些!
一瞬間,楚襄只覺得五髒六腑像被一隻無形的手不停撕扯著,痛到幾近窒息,他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鎮定下來,然後像往常那樣輕聲哄道:“兮兮,我現在要抱你起來,你幫我扶著匕首別讓它移動,好不好?”
嶽淩兮輕輕點頭,豆大的汗珠從鬢邊滴落,顯然已是疼到了極點,卻依他所言緩緩扶住了匕首。
楚襄見分散注意力已經成功,二話不說就用力將她抱了起來,雖然動作已經非常平穩,還是在動的一剎那聽見了她抑制不住的呻。吟聲。他急急低頭看去,發現她無力地靠向自己肩頭,雙手微微顫抖,被湧出的鮮血染得透紅。
“再忍耐一下。”
衙門不安全,離醫館也比較遠,只有先回到楚府才好替她治傷。
楚襄親了親她冰涼的額頭,足下驟然發力,如閃電般掠出了院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了一下,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