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法是一定要有的,但這個例卻不能輕開。”訥親對張廷玉道。
“前明自建文帝開始,歷代皇帝都對朝鮮國王賜以冕服,現今朝鮮族男子的服飾本就源於前明的漢服。”
“若是開了這個口子,則如長堤潰於蟻穴,幾代之後,剃髮易服之人越來越少,衣冠髮式酷似前明的人卻越來越多!”
“這……這將置朝廷於何地?也太不成體統!”
“你說的倒也是在理,”張廷玉緩緩的道:“但難就難在現在不單是朝鮮百姓的事情,而是幾千萬的日本人!”
“昭仁他和你也是一樣的想法,他也怕現在不把這事說明白,幾代之後,保留本族髮式衣冠的人會越來越少,直到絕跡,他自然心有不甘。”
“對任何一族來說,有這樣的想頭都是自然的,不然當年也不會因為推行剃髮令而送了那麼多人的性命。”
“這昭仁也太不識時務,國家社稷都亡了,還死咬著衣冠不鬆口。”訥親轉對乾隆道:“皇上,臣贊同和親王的話,這一條該駁了。”
“臣以為對昭仁也不必太過遷就,日本人口再多,總多不過當年的漢人吧?”
“一百年前都能做到的事情,何況以現今大清的國力,彈壓些許亡國之民還不是易如反掌?”
“依你的意思,要仿效當年多爾袞的做法,對日本人大開殺戒?”張廷玉冷冷的問道。
“為了大清政令一統、律法的威嚴,殺雞儆猴也未嘗不可!”訥親的回答同樣冰冷。
“……”張廷玉被他頂得啞口無言,只是氣鼓鼓的漲紅了臉,他並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有話也不敢說。
當年強令漢人剃髮易服雖然是攝政王多爾袞作出的決策,卻是以順治帝的名義頒佈天下的,而且一百年來一直是朝廷嚴格執行的國策。
如今因為日本的事與訥親爭辯過甚,就容易有指摘國策之嫌,所以他明知當年那個“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的辦法已經大不相宜,卻硬生生的把話嚥了下去。
“這個恐怕不成。”吳波突然開了口:“時移勢易,順治二年與現在的國情不同,當年的漢人與如今的日本人也不同,不宜再用當初的法子來辦現在的事情。”
弘晝聽了他慢條斯理的幾句話,心中卻是怦然一動!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吳波,這個來歷不明卻聖寵無比的人貌似隨和但城府卻極深。
也許知道自己的身世和資歷都配不上如今的高位,也說不定是皇上私下裡對他有交待,這麼多年的御前會議,除非是皇上問到他頭上,否則他就像是一尊泥胎,幾乎從不說話的。
今天卻破天荒的主動開了口,語氣雖然和緩,話中的意思卻十分強硬,顯然是來者不善!
今天的情形有點兒不對勁!弘晝立時警覺起來!
訥親看了吳波一眼,顯然是有些膽怯了,翕動了一下嘴唇卻沒敢言聲。他敢頂撞三朝為相的張廷玉,卻不太敢招惹這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人。
張廷玉是個老朽之人,雖然皇上仍然對他禮敬有加,但奈何日薄西山,名義上仍是領班軍機大臣,實權卻越來越少,休致回家就是這一、兩年的事。
吳波可是絕不一樣,不要說無人能及的聖眷,就是他手中大得嚇人的權力也足以讓人心生忌憚了!
見訥親洩了氣,弘晝幽幽的對吳波道:“難得鏡湖今天開了口,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