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點開藍禮的簡訊而是直接開啟通訊錄,通訊錄上聯系人列表第一個備注便是尤亦。
荀知觸在螢幕上的手指忍不住顫了一下,他暗示自己,給病人家屬打電話,是他作為醫生分內且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雲書白現在的狀態讓他莫名地覺得異常心疼,作為醫生,見慣了病痛,甚至麻木了生死。
可此刻,他居然這樣心疼一個不過幾面之緣的陌生女孩。
尤亦安排好鐘犁的一切後,心中突生一個強烈的念頭,他想最後一次看一眼雲書白,哪怕就遠遠地看上一眼,隔著窗戶,隔著人海,隔著回憶。
於是在善仁中學校門前短暫逗留了片刻後,尤亦便急匆匆地趕往南京,心中是既激動又悲涼的。
車子剛駛過服務區沒多久,手機便一個勁兒地響了起來,尤亦抬頭瞥了眼來電顯示,然後下一秒瞳孔不自覺地放大了起來,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地抖了一下。
他定了定神,帶上耳機,胸口氣息有些紊亂,嘴角肌肉顫抖了兩下卻始終沒能發出聲音。
荀知見電話接通,卻遲遲沒有聲音傳來,眉頭不由皺得更緊了,言語不曾冒犯聲音卻冷得像一把鋒利的尖刀“你好,請問是雲書白家屬嗎?她孕期跌倒差點流産,現在昏迷不醒,極度虛弱,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尤亦的腦海一瞬間空白,眼眸中湧起萬丈驚濤,全身血液彷彿一瞬間都凝結了起來,那種綿綿無期的痛苦感讓他整顆心迅速下沉,沉淪進無盡深淵。
“喂,病人家屬?”荀知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足夠的嚴厲。
”我馬上就到。”尤亦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耳邊充斥著後方車輛焦急的喇叭聲。
荀知告訴尤亦具體地址病房號之後便自顧自地掛了電話。
尤亦抬手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努力平複心緒,重新將方向盤握穩,這一刻,他無比強烈地想要活著,無比執著地想要珍惜自己這條命。
他甚至開始覺得一切都是天意,自己的決定或許一開始就是錯的,有生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産生這麼大的質疑。
尤亦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雲書白仍處於昏迷未醒中,易別和藍禮都在,藍禮看到尤亦的那刻眼神不自覺地愣住了。
一段時間沒見,尤亦整整瘦了一大圈,黑色的及膝大衣襯得他身材更是欣長,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五官因消瘦而硬朗得愈發英氣,下巴處未清理幹淨的鬍渣,隱隱透著些頹廢的滄桑感。
從踏進病房的那一刻起,尤亦的目光便緊緊鎖定在病床上安安靜靜躺著的嬌小身影上,步履蹣跚而沉重。
“你們都回去吧,我來就可以了。”尤亦的聲音似有哽咽,說話時目光也不曾有過轉移。
藍禮抬頭看了眼易別,兩人交換了下眼色,便默默地離開了醫院。
幾步遠的距離,走過去彷彿耗盡尤亦最後一絲力氣,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觸碰雲書白雙眸緊閉蒼白得毫無一絲血色的臉。
眼角一滴晶瑩的淚滴,悄無聲息地滑落,這麼多年來,尤亦受過的委屈不計其數,即使在好幾次命懸一線的時刻,他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可這一次,他哭了,心頭感受到的是實實在在的錐心之痛。